第273章国公 - 帝业谱 - 李青妩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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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国公

我点点头,抬袖示意诸卿平身。

随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我坐在了朝房的高门槛上,斜着上身歪倚门框,随手从荷包里掏出一枚槟榔扔进嘴里。

“要不……朕开个赌局?一赔十五的利,朕赌姜中丞可赢,卿等以为如何?”我边嚼边说。

文武卿相皆低首唯唯,无人胆敢应声。

我怅然若失,要是斗鸭李三郎这时候在朝就好了,至少还有人能陪我玩。

当此之时却有一道声音突兀响起:“请陛下注意言行。”

“退下!朕已经很注意了!”我呵斥的同时循声望去,认出进谏之人是殿院侍御史欧阳戬。

“臣启陛下”,御史大夫崔子梓躬身道,“臣以为欧阳御史言之有理!陛下将朝堂卿相比作斗鸡走马,言语轻慢,此为失礼!姜中丞和萧寺卿固然有罪,陛下可责、可杀,但不可辱!”

他这话说完,诸卿惶然看我,尤其是崔煊,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我将槟榔嚼碎咽下,又拿出一颗放进嘴里,徐缓说道:“两位御史犯颜直谏,应予赏赐。欧阳戬赏绢帛二十匹,崔子梓赏灵霄炙一品、驰蹄羹一盏。此外御史台上下合赐纹银千两。”——最后一项赏赐,我是有意在替崔子梓邀买人心。

待御史台谢恩后,我施施然指着依旧打得难分彼此的两位问道:“相国可知,萧池和姜逢因何事殴斗?”

话音未落,我眼前一花,一道黑影冲过,难解难分的一团瞬间两下分离,仿佛被西王母发簪劈开的牛郎和织女。

再定睛看时,却见刑岳正一手拎住一人的脖领,满面怒容瞪我:“陛下!这是在做什么?”

我慢悠悠嚼着槟榔,先不理会刑岳,去把眼看向萧池和姜逢。两人面容俱已破损,身上初夏新换上的纱质朝服泥污不堪,萧池左袖更是碎做条缕,只好用右手兜紧袖口。

我撇撇嘴角:“朕也正在查问此事。”

姜逢恶人先告状:“陛下,大将军!萧池出言不逊,诋毁老太尉与大将军……”

“刑天已辞去太尉一职,何来‘老太尉’之说?姜中丞请慎言。”丞相崔煊义正辞严指出姜逢言辞漏洞。

我笑笑,看向刑岳:“姜逢告萧池诋毁威国公,大将军可要追究?”

“如果有人上奏,臣将刺杀皇上、谋夺帝位,皇上也信?”

刑岳直视我的眼睛,我喷出口中的槟榔渣,嘴唇轻碰:“不会。”

“所以,人言不足畏。”他无声的笑了。

那一刻的刑岳,自信自负、又带出些恰到好处的自我陶醉——把篡位弑君当成玩笑来开,在天子面前直接道出他那路人皆知的野心,只因他有这份实力!

当一众臣工惶然色变之时,我勉强维持平和,转向崔丞相:“萧寺卿因何诋毁威国公?”

崔煊早有准备,将一份奏表奉上:“陛下,威国公请以长孙刑岳袭爵,萧寺卿认为刑天待罪致仕,无权过问爵位承袭。姜中丞勃然大怒,恶语诟辱萧寺卿!之后就……打起来了。”

我心下一凛,刑天准备让刑岳正式袭爵,从此成为刑氏一族真正的族长?

高祖立朝之初,曾封下“镇辅明威、定平安荣”八家从龙国公,剖符作契、丹书铁券。赫赫之威,荣极一时。

然而话本上总把皇帝所言称之为“金口玉言”,那是因为金可熔、玉易碎,帝王之言不可信!

高祖在册封勋臣后三年便自食其言,雷厉风行剿灭定国公、平国公全族。

高宗一朝,与明国公同宗的安国公崔荃被迫自尽,因崔荃无子,高宗索性假痴不癫、故意无视“世袭罔替”四字,再未加封过安国公。

及至本朝,八公之首的镇国公秦氏族灭。从那之后,曾经属于从龙国公的显赫,已成明日黄花、再无人羡。

我重新提及,是因为我亲信的唐紫雕,恰好也是荣国公世子。高祖分封时与功臣约定,凡遇非常事、非常时,从龙国公可集相权、将权于一身,出将入相,统御边防军镇!

我原是想借此预先埋下一步棋,可谁知被刑氏紧跟了一步,而且力图制住我的前一步棋。

“大将军可愿承袭威国公爵位?”我漫不经心问道。

刑岳朗声道:“家祖之命,臣不敢违;皇上圣意,臣不能悖。此事,还请皇上定夺!”

我暗自磨牙,刑岳倒好像事不关己一样!可他表面上越淡然的东西,实则内心却在意的紧!

要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驳回才好。

我求助地看看崔丞相:“相国之意如何?”

“这……”崔煊望天,“臣启陛下,时辰不早了,请陛下移驾御太极殿,临朝听政。”

尔母婢也!这只老猫!

“怎么?难道朝堂之外,朕就不能与相国咨议政事?”

崔煊正要自辩,我却懒洋洋站起身,随手整衣正冠,而后再度坐回门槛。

我双手平放膝上,正襟危坐:“既来之则安之,今日早朝就在这里。”

此言才出,不出所料引来一片蝇飞嗡嗡。

刑岳以为我又在任性撒泼,皱眉道:“陛下说笑!这里连御座都安放不下,如何早朝?”

我正色道:“朕怎会拿朝事说笑?朕在哪里与诸卿议政,哪里就是朝堂!朕坐于何处,何处便是御座!”

我的话说得掷地有声,百官的窃窃私语声逐渐消弱,丞相迟疑着站到了我的左手边。

有了百官之首的垂范,其余文武群臣依照往常文东武西的排班序列,依次站好。起居郎也从旁布置好笔墨,准备记录我的言行。

眼前的两行文武朝班,因地方局促而扭成了麻花,可我却很是满意——那些朝规仪礼只能锦上添花,而我真正看重的是实质的权,是不拘何时何地的令行禁止,是政由帝出的唯我独尊!

“朕不惯仰面视人,诸卿且坐。”

初夏换服,众臣都穿着簇新的纱袍,一时无人舍得坐在泥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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