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酷似 - 帝业谱 - 李青妩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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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2章酷似

触目所及,是一片正当花季的梨林。

梨枝上有如层雪堆覆,梨花瓣漫洒了一天一地,几乎要从画中喷薄而出。

林下成蹊,蹊上少女尚未及笄,身着浅红单衫,腰系朱红百褶裙。万千青丝自在垂洒腰际,几片如银似雪的梨花瓣飘落在她头上身上……

她轻牵罗裙,似是要躲进梨花丛中,让人无从寻觅。但又如精灵般挑逗,故意转身回眸,一双点漆双眼眼角上挑,顾盼神飞。

她分明唇畔噙笑,可又烟眉微蹙,让你猜不透她是喜是恼,却情不自禁为画中人的情绪所牵动,恨不得倾尽所有,只为博她一笑。

双鬓鸦雏色,单衫杏子红。

我情不自禁屏住呼吸,抬手轻抚画中女子的雪肤花容,我的指尖一点点划过她的眼角眉梢、皓齿朱唇……分明眼睛中是不含纤毫杂质的纯净,可唇角笑靥却自然流淌出万种风情。

世间怎会有这般美好的女子?

画卷展至尽头,露出笔力刚健的墨书题字——琼儿及笄礼前,延请丹青圣手凌忆枚绘制。琼儿意态,得以描摹入微。顾谓百年须臾、风华刹那,聊以画容记琼儿芳龄永驻于兹。

我看着题字之下钤盖的秦丞相私印,再回头去看画上女子,对她的身份已是了然于胸。

琼儿,正是南梁皇后秦氏的闺名,难怪梁皇可以做到二十余年尊宠皇后,虚置六宫!绝世皇后,果然名不虚传。

我平生好酒兼好美色,见画中佳人意态天真婉媚、气质浑然天成,自是再难移开视线,恨不得将她的眉目笑靥铭记于心。然而我越看越觉眼熟,竟是似曾相识一般……

“这画上美人,倒有些像后宫的姜容华。”汤饼从旁说道。

我下意识去看汤饼,汤圆也于此时怒瞪汤饼,汤饼自悔失言,忙低头垂手不敢出声。

我歪头觑眼,审视画中的绝世皇后,这一次我刻意忽略她令人目眩神迷的气韵,只看相貌姿容。先前汤饼没道破时还好,眼下我边看画像,边在脑中勾勒纫秋的容颜,两下相较,居然有八九分相似。

我盯着画卷长久出神,双眉不觉皱紧,一颗心却不住的往下沉。

怎会这般相像?!

我恍惚回到紫宸宫,一路上若有所失。

“主君回来了。”馎饦的这声淡然问候,使我猛然惊醒。

一俟回神,我几乎是立即脱口而出:“传召姜容华来见!”迟疑了下我又说道,“此事不必知会内侍省派遣彤史女官。”——不知会内侍省,便是没有召幸妃嫔侍寝的意思。

馎饦早察觉我神情有异,此时又见我立命传召容华,不由急急望向汤饼汤圆。御前近人久有默契,不过几个眼神相互交递,就可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

馎饦上前劝道:“主君……”

“不必说了!”我打断馎饦的话,心坚意执道,“朕要独坐静思,尽数退下!”

言讫我径直走向庭院里的石鼓凳,再不理会众人。其实当我意识到纫秋容貌酷似南梁皇后的一刻,我便已痛下决断。然而决断易下,要想全然无视由此引起的失意酸涩,就要艰难多了。

我坐在石桌前,抬头仰望枝条葳蕤、粉苞攒聚的海棠树,我点点头,这样不是很好么?纫秋系姜逢之女,如今姜逢升任御史中丞,前朝与后宫,一向都是相互影响又相互牵制,凤仪宫已频频遣人往来漪澜殿,此时送走纫秋,堪称明智之举。

我虽这般宽慰自己,可心中还是若有所失。初见至今的场景历历在目——

西市茶馆外耀目迷离的杏花摊前,衣袖翻飞间的皓腕凝霜雪;

初入宫时她被我冷落,未承恩已失宠,可她却浑不在意,锦裙凤簪、缀以红宝,嬉笑逞怀、毫无心肝儿;

漪澜殿里只凭三言两语就将我惹怒,随后又摸出铜镜要我自看是不是瞪起人来左眼大右眼小,令我哭笑不得……

纫秋或许不知,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可挑动我的喜怒,而当面对我的雷霆震怒,她始终可以做到淡然处之、从容应对。

“主君,姜容华奉召见驾。”鹿脯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懵然回神,却见面前的石桌上摆了一卷泛黄画轴,我适才无意中竟将华妃珍藏的南梁皇后行乐图带回了紫宸宫。

纫秋近前浅浅行礼:“皇上。”

“容华过来坐”,我示意纫秋坐在对面的石凳上,与我隔桌对坐。

她悄然坐下,却不时抬头痴望海棠枝桠,唇角露出自然笑意。

我鲜少见她有真实情感流露,不由怪道:“一树海棠,也能让你欢喜若狂?”

“皇上何曾晓得海棠深意!”纫秋一双秋水明眸熏染笑意,“古有一女有所思,‘愁登临、海棠开后,望到如今。’春日迟迟,妾原以为今春又要如这女子一般愁望海棠,熟料海棠未开,已蒙君召,是以心下不胜欢喜。”

我心下愀然,纫秋的意思我已明白——随着刑天辞去太尉之位,外朝确立全新格局,我正逐步实现乾纲独揽、政自帝出的夙愿。而在后宫,眼下我可以再无顾忌的宠惜我一见倾心的女子,与她琴瑟在御,莫不静好。

我原也是这样想的!——然而当我看见南梁皇后妙龄时缦立梨花雨中的卓尔画容后,一切都变了!

想到此我顺手拾起卷轴,以一端轻轻挑起纫秋下颌,浅淡一笑:“让朕看看……”

市井初见时我曾手持扇柄用这个姿势调戏她,当时我信誓旦旦要她做我的妾;现下我依旧保持这个姿势看她,却是准备将她拱手送人。

我仔细端详着纫秋的容貌,像!实在是太像了!我越看越觉揪心。

“怎的还是这般登徒子习性!”纫秋一如当年,抬手拨开我手中卷轴,却见我脸色渐转凝重,她不由敛容问道:“皇上似有烦忧,莫非与妾相关?”

我紧紧握住画轴,轻声道:“姜氏听旨!”

纫秋稍显迟疑,察言观色似已预料到什么,她缓缓起身,绕过石桌在我膝前跪下,抬眸凝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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