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4章纵囚 - 帝业谱 - 李青妩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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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纵囚

行人被这精湛的斫脍技吸引,纷纷抢占“余家脍所”外设的矮几胡床。

霎时间水牌上为数不多的鱼脍酒类及佐餐小菜都被叫了个遍,或金鲤或雪鲂,或斫片或切缕——东市西市遍布食家饕客,若菜品美味,自会代为宣扬招幌。

是以店东喜得眼角纹路舒展,含笑应和,拱手请郎官们耐心等候。

之前斫好的红脍已被白麻纸吸去血水,店主取了一盏青瓷荷叶盘,将鱼脍整齐地叠放盘中,另调出三小碟橘梅酱作为蘸料,鲜亮地托出摆在我们眼前。

红脍粉嫩接近透明,初呈上时还在轻轻颤动,盛放在浅碧色的圆盘里,见之不觉食指大动。

我们向店东道谢,店东笑道:“三位郎官请食脍,在下且去招待其他客人。”

叶迢年少脸嫩,局促道:“我们这般扰店家的鱼吃,似有不妥……”

他还没说完,我和胡大郎已齐齐伸筷向鱼,夹脍、蘸酱、咀嚼,堪称节奏一致。

鱼片鲜爽凉滑,我嚼一嚼,叹道:“只是可惜了,不曾带得子梓同来食脍。”

我知道胡大郎肯定和崔子梓有些交情,谁让回雪楼的牌匾都是人家挥毫书就的呢?

胡大郎并不答话,连夹几筷红脍到叶迢的橘梅酱碟里:“小兄弟不饿么?再不吃可就都让我弟兄二人吃尽了!”

叶迢睁大眼睛好奇道:“你们……是亲兄弟吧?”

胡大郎愣了愣,把眼望向我。

我不觉失笑:“怎么可能?”我看看胡虾蟆明显的胡人样貌,解释道,“我们虽非骨肉兄弟,却是情比手足的异姓兄弟。”

“我还以为二位郎君是至亲骨肉,看见你们,我便想起自家阿兄!”叶迢嘴里含了一片鱼脍,呜呜囔囔哽咽道。

胡大郎正自怀抱酒坛,边喝酒边观赏店东斫脍,闻声皱眉道:“怎的又哭了?”

叶迢狠狠抹去脸上泪珠,一张小脸被蹭得花花斑斑、泥污不堪。

我放下筷子:“叶小郎,你自言入京救兄。你家阿兄到底发生何事?”

叶迢用力摇头:“我阿兄叶运……被关进了刑部死囚牢,下个月就要被处斩了!可刑部狱中的狱卒,都不准我和阿兄见面!他们说……他不是我阿兄!”

我一时竟没听明白,大夏律对死囚格外加恩,准其临刑前见家人留下遗言,但刑部定不会毫无缘故就将叶迢拒之门外!

胡大郎感到不可思议:“怎会有这般蹊跷的事?刑部关押你阿兄,总该给出个罪名吧?”

“他们说阿兄杀人”,叶迢苦笑里充满不可思议,“我父祖世代行医、悬壶济世。救人还恐不及,怎会杀人?!”

叶迢说到委屈处,无声落泪。恰在此时店东招待好其余食客的斫脍,重又踱回来把一方洁净布巾放在叶迢手边:“小郎莫急,京师天子之所,有冤必可得雪。小郎不妨从容道来。”

叶迢正要起身道谢,却被店东按住肩膀坐下,店东便也就势侧身坐在他旁。

叶迢拿起布巾擦泪:“上月十四入夜时候,忽有县衙抬轿来请,言及县令老父饭后晕厥,请阿兄上门医治。这本是常有的事,阿兄不疑有他,忙携了医箱前去诊视。谁知从那晚之后,就再没回来过!”

说到这里叶迢失神半晌,才又继续道:“幸得县衙主簿于叔曾得阿兄救治性命,私下告知阿兄被押去了郡里,我一路跟随打听,从县至郡、又自郡至长安,才知阿兄被投进了刑部天牢!”

许是想到兄长遭遇无妄之灾,叶迢哽咽难抬:“他们说,阿兄杀了监察御史张庚……”

“察院张御史系首阳县庖丁花去恶所杀,与叶运有何相干?!”朝廷命官被刺杀,我当然知道。花去恶已被问成腰斩,只待下月行刑了。

叶迢吸溜了下鼻子,黯然道:“谁知陇西艾太守不遣防送卒押解死囚至京,却纵囚三十人,命那些死囚限期自投京师刑部天牢,花去恶便在其中……”

“荒唐!”我怒斥一声,打断了叶迢后面的话。其实他不用再说下去了,我已了然于胸。

前任陇西太守艾荣,惯会沽名钓誉。八年前他也曾纵囚二十五人自投刑部,因无一人逃脱,当时轰动了整个长安城,也为艾荣赢得官场威望。

今年恰逢官员铨选,艾荣故伎重演自我标榜,极好地为八年前的“无一人脱身”做下了诠释。

想到此我说道:“人犯花去恶到了约定期限没有自投刑部天牢,因你阿兄相貌酷似人犯,所以艾荣便以叶运顶替花去恶之名,对否?”我虽是问话,可语气异常笃定。

叶迢连连点头:“刑部狱丞说我并非花去恶之弟,不准我们弟兄相见。”

我哂笑摇头,叶迢哪里知道,制举进士榜眼李榭外放陇西太守后,艾荣便回京出任刑部尚书!——这个官职,本身就可说明他是刑氏心腹。

纵囚而囚不至,官员当论死罪!艾荣眼下执掌刑部,叶迢想要从刑部救出兄长,几乎是不可能的事了。

我审视着叶迢,他小小年纪,为救兄长独自奔走京城举目无前,想来这段时日没少吃苦。

“胡大哥,你把叶小郎带回楼中,这段时日莫要让他在城中走动。”

武侯铺那些巡丁指认叶迢为刁顽流民,要抓捕了流徙西北苦寒之地。官官相护,他们无疑是得了刑部的指令。

叶迢急道:“眼下已是仲冬,距我家阿兄被腰斩不足一月,难道要我袖手旁观、任阿兄被冤杀?!”

我垂眸不语,事关刑氏,牵一发而动全身!

“小兄弟别急,石兄肯定能救出你家阿兄。”胡虾蟆安慰叶迢,与此同时店东也向我投来希冀的目光。

我苦笑,我虽为天子,也不得不掣肘于刑氏。在三人满怀希望的注视下,我轻轻摇头。

胡虾蟆脱口而出:“后日即为冬至节,皇上要出宫祭天,小兄弟便去拦圣驾喊冤,如何?”

我被自己的口水呛住,猛咳一通,无奈抚额:“胡兄话本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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