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隐儿 - 帝业谱 - 李青妩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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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隐儿

胡虾蟆轻飘飘说道:“我是被御史裴大夫接出了刑部牢狱。”

原来如此!刑部牢狱如铁桶箍就,等闲插翅南飞。我还曾疑惑胡大郎为何会凭空消失,原来竟是被刑太尉外甥裴大明救走。

也难怪平康坊风传,回雪楼与御史台有些瓜葛。我垂眸,借饮酒的动作,掩饰我的疑惑。

我后知后觉我其实并不了解胡虾蟆!他的家世、底细,都是一团迷,我与他同饮同醉过几遭,只觉他生来便是我旧相识一般。

他似并未察觉我的狐疑,坦然说道:“我因刑大将军之故,结识裴麟公子。后又在因缘凑巧时,曾有恩于御史府。所以坊间传闻,这回雪楼的后台是御史裴大夫,确然如此。”

“胡兄!”我突然想到一事,猛地握住他手腕,我想说些什么却无法开口。

我和他相识,他和裴大明的瓜葛,若我所料不错,千头万绪的缘起,尽在那枚小小的御史察印上——那枚已被我动过手脚的御史察印上!

我几乎就要冲口而出,然事关大局,我无法明告他实情。心念数转间,我想到康国王业已递表,称今岁仲冬将亲自至长安城朝拜。

罢了!到那个时候,让仇弟把胡大郎带回康国,暂避开裴家的倾巢覆灭。

惟今之计,只有如此。我叹口气,紧张神情稍稍缓解。

胡虾蟆被我这倏忽变换的神情逗笑了,语气中不无欣慰:“我知石兄是不放心我。”

我扯扯嘴角,默认他这自作多情:“我说怎的遍寻不到胡大哥,原来是在裴御史府上!”

“我在裴大夫府养伤一月,又回到万年县虾蟆陵变卖宅地,本拟回京后做个饮子药的生意,谁料才刚回来,就听闻刑崖攻克康国僭王,奏凯而归。”

他虽轻描淡写,可养伤一月,想也可知伤势极重,故而未能随同仇弟同赴征尘。

胡虾蟆继续说道:“康礼贤弟践位复国,即派遣使节至长安修两国之好,同时厚谢石兄和我。我不知石兄下落,贺侍郎又语焉不详,我索性用康礼贤弟送给我二人的金银从少府监买下十二胡旋舞姬,如石兄所见就有了这座回雪楼。”

我张口结舌,什么意思?难道我也是回雪楼的东家不成?

胡大郎含笑道:“没错,回雪楼也有石兄一份。还是说石兄只想要折银,不愿入股?”

“久闻康人善商贾,既如此回雪楼就交由胡兄全权负责”,我痞气冲天补了一句,“只是到时别少了我那一份银钱就是了。”

胡虾蟆无奈的笑了笑:“就依石兄。”

我微怔,从刚刚见面起,我就觉怪异,他不再如原先那般称我为“弟”。

我笑问:“胡大哥为长,为何反称呼我为‘石兄’?”

他停滞片刻,似有所指:“我们之间谁长谁幼,还未可知!”

我闻言当真仔细打量起他来,胡虾蟆额头饱满眼角平滑,只因脸部大半隐在卷曲胡须里,我意识先入为主,觉得他原该比我年长:“我生辰在先帝承泰四十四年夏六月,胡兄何时降世?”

胡虾蟆顿了顿,说道:“近来马价居高不下,石兄往来西北与京洛,生意可受影响?”

我无语,这……未免转移话题转的过于生硬了!

他既不愿告知,我也不会为这点小事强人所难,更何况马价正是我我眼下最忧心的事。

“饥馑荒年,粮食不给。榷马司故意哄抬马价,难道就不能从别处购买吗?”

“可见石兄真不了解马市行情!”胡大郎耐心解释道,“南方多为矮小果下马,不擅奔驰。西北虽有良马,可奈何地狭人稀,马虽品质优良但数量远远不足供给兵部所需。西南有高头骏马,然而北胡战后与我大夏交恶,好马都尽数卖给了南梁!”

榷马司每年卖给朝廷的军马有数十万匹,也难怪会以为奇货可居,抬高马价连翻四番。

我皱眉道:“去年武骑厩新扩战马出现状况,莫非榷马司从中捣鬼?”

“不是榷马司,还能是谁?”胡大郎哂笑一声。

大夏用马,分作未央宫内廷、外朝及府衙、兵部、民用四类用途。除宫廷太仆寺有御马厩可自给自足外,其余都由榷马司供应马匹。

榷马司半官半商性质,祖孙父子承递,并不直接养马,而是将养马份额散予普通农户,农户即可免去租赋,专心养马。榷马司将农户交上的马匹统一出售,从中赚取巨额利润。

去岁榷马司以次充好,刑岳大为光火,可也无计可施——榷马司世代经营,等闲不可小觑。

我状似不甚在意:“如此,就只得任由榷马司抬高马价了!”

“那倒未必”,胡大郎笑得胸有丘壑,“这几年我冷眼旁观榷马司上欺朝廷、下压百姓,如此欺上瞒下四面树敌,必不会长久!我已将筹谋告知刑骠骑,但这需要今上配合。只不知刚刚亲政的皇上,能否暂时放下私怨……”

我站在永安坊骠骑大将军府门外,耳畔还响着胡虾蟆对“今上”的期盼。

刑岳府邸原在开化坊,因拜将开府之故需扩充府邸,恰遇大雪压垮永安坊数十民户房屋,故此刑岳索性将新府邸选址此间,巍巍赫赫占据多半个永安坊。

府门扈卫见汤圆出示紫宸宫腰牌,不敢拦阻,我迈步入府,白虎堂内外空无一人。

穿堂而过,便是大将军府内宅。刑岳素来喜好疏阔,故放眼望去,并无遮蔽的垂花门及游廊庭阁假山洞石之属。

我沿甬路信步而行,兜兜转转,我嘴角才刚露出笑意,就听馎饦强抑惊慌:“主君,大将军府布局诡异!”

“无妨。”刑岳委实无趣,竟依八卦阵法布置内宅。

这种阵法他曾教过我,因此我未见慌乱,随意前行,直走到将军府的后花园。

我放慢脚步,思量平抑马价之事。

袍角被小力扯拽,汤饼轻声提醒:“主君别踩了……”

我回神,迟缓下视,只见一婴孩趴在地上像只小狗,他扬起小脸,睁大一双弯月形的眼睛,好奇的与我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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