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章制衡 - 帝业谱 - 李青妩 - 女生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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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6章制衡

亲政典仪结束时,我通身尽被雨水浇透,只得先行沐浴更衣,而后到太庙,在列祖列宗神位前奉上太牢礼,拈香叩拜。

自太庙出来时,暴雨已然停歇,又是晚晴天气。

竟陵王袖手立于阶下,抬头微笑看我:“皇帝神采焕发,亲政前后仪态殊为不同。”

“舅父说笑!”我含笑揖手,“朕有一事不明,还望舅父为朕解惑。”

“皇帝是在好奇,臣呈递圣颐太后的羊皮手卷上,究竟写了什么吧?”

我心中所想被他一语道破,愈发恭谨:“请舅父明言。”

“羊皮手卷所写,是我大梁同北胡间的一纸协议,只是其中牵扯到北夏。”

竟陵王淡笑:“去岁年初北胡被你北夏的骠骑大将军打得落花流水,王庭于是西迁,在并吞西南戎狄部落后,与我大梁西境接壤。两国时有互市交易。北胡大量购进我们的茶叶、苏木、丝帛并瓷器漆器,我们则买进他北胡的马羊铁器皮革。由两国边贸发展到遣使邦交。故此羊皮手卷盟约,若是刑氏胆敢出兵大梁石头城,北胡绝不袖手旁观!”

竟陵王只提“刑氏”,而不言“北夏”,是恐我颜面上不好看。他言下之意是,只要刑氏胆敢扣押他为人质,那么北胡、南梁合力,大夏难免腹背受敌!

南梁用北胡牵制刑氏,看来无论是朝堂还是邦交,都要制衡。

我虽从中收益,可心中依旧不自在,只得借笑容掩饰道:“原来如此!今日之事朕不知该如何感谢舅父。”

竟陵王笑着挥了挥宽幅袍袖,突然想到什么,说道:“臣来时,阿兄心心念念一物,臣只得作此不情之请。”

我略加思索才知道他口中“阿兄”,便是南梁皇帝。

“舅父但讲无妨。”

“皇帝曾送来大梁两位公主的行乐图,其中御制华妃行乐图上,宁儿身着一袭浓绿长袍,神情有似仙子,阿兄见画甚是心仪。是以敢问皇帝,这制式唤作什么?皇帝这里可还有那种衣袍?”

我心下暗笑,万没料到步仙袍竟引起南梁君主的关注。不过我观南梁服色,这步仙袍还真是暗合了南梁宫廷的喜好。

“画中宁儿穿的肥袍子,本唤作‘步仙袍’,由兖州镜花绫制成,值银二千两。因其风靡洛阳城中达官显贵,嘉亲王特地送了七袭步仙袍给朕。宁儿得了其中之一,舅父既然见问,朕便半数相赠好了。三袭步仙袍分别赠送南梁皇帝、皇后及舅父。”

竟陵王咋舌道:“二千两纹银?!臣自知无福消受,还是悉数送给阿兄好了!皇后身染沉疴,正自卧病不起,想来也穿不得步仙袍了!”

我心下猛惊,秦皇后病重?!而且竟陵王只字不提皇后是否已小产。

他看似无心述说,却又好像是在向我暗示这一消息。

正当此时,就见陈圆快步行来。乍然望见慈寿宫的人,我脸上笑意瞬即收敛。

陈圆迎着我见礼:“奴才恭贺圣上亲政!”

我默立有顷,方与他玩笑两句,给了一份重赏。

陈圆谢恩后起身:“太皇太后慈谕,圣上拜谒太庙后,依礼当往叩拜两宫太后。现下皇太后恰在慈寿宫里,故太后娘娘命奴才来迎请圣上。太后娘娘笑言,如此倒可省却圣上来往两宫的一番周折!”

“多谢太皇太后体恤朕躬。”我见他依旧躬身站立,不由问道,“还有何事?”

“回圣上,太后娘娘拟于今晚在慈寿宫花园鹤鸣园设宴,一者是庆贺圣上亲政大典,再者也是款待南梁贵使竟陵王殿下!不知圣意如何?”

“甚好,朕稍后和竟陵王同往西宫。”我随意看一眼竟陵王,发现他盯着陈圆出神,似有话要说,便知道他是想打探华妃音讯。

于是我问陈圆:“皇太后身侧,可有妃嫔服侍?”

“回圣上,华妃娘娘一直陪侍皇太后左右。”

平心而论,我眼下还真有些怕见太皇太后!我被刑太尉挟持而归,险些就此幽禁,我不知道经过此事后,我和太皇太后祖孙间该用什么态度彼此相对。

竟陵王看出我的心事重重,提醒我道:“刑太尉是奉请皇帝还朝亲政,而非其他。”

我沉吟半晌,点了下头——只要未成既定事实,刑氏就只是迎我还朝,而非谋篡!

太皇太后果然姜老弥辣,她目含慈光注视我行礼如仪,而后侧头对皇太后满是欣慰道:“皇帝终于亲政,老妇可无愧于先皇了!”

不过也好在刑太后的这个态度,若今日不见,拖延时日相见只会愈发尴尬。

夜宴设于鹤鸣园湖畔。

仲夏夜晚,最宜秉烛宴饮。夜风徐徐,水汽夹有木叶青氛弥漫于四周。

太皇太后以姻亲家宴为由,并未邀请朝臣。两宫太后高坐首席,华妃在母后身侧服侍。竟陵王被尊在客席,由刑岳作陪。另一侧我和皇后与之相对。

我注意到,宴上七人都是来自夏、梁、刑三族,姻缘相承、血脉相通。

可惜我没感到多少亲情,只看到了三家彼此牵制、相互制衡!眼下之局,谁也别想妄图独尊!

宴饮正酣,我起身为太皇太后上酒祝寿,除皇太后外,尽皆避席垂手而立。

太皇太后含笑满饮我奉上的旨酒,突然看一眼刑岳:“老妇依稀记得,虎头教石奴练剑的场景。这几年石奴为政、虎头率兵,不知剑术可曾荒疏了呀?”

刑岳起身笑道:“太后娘娘,臣请与皇上舞剑,以助宴饮之兴!”

太皇太后意在化解皇帝与外戚间的隔阂,我微笑不语,行至场中与刑岳月下舞剑。

我和他曾不止一次在慈寿宫舞剑为戏,当年默契,直至今日配合依旧天衣无缝。刑岳显得漫不经心,似乎这几日长安城中风平浪静,所有的事都与他无关。

我无端被他这态度激怒,今日他仍以为他可以置身事外?

竟陵王突兀的喊好,我失神的同时手上失了力度,挑飞刑岳的剑,一道如霜剑影刺进无边暗夜。

我还剑入鞘,对稍显错愕的刑岳抱拳:“表哥承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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