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追封
我的泪水打湿了太皇太后的衣襟,这个孩子的死,多少唤起了太皇太后对我曾经的拳拳祖孙之情,也只有如此,她才不忍杀我!
我此番也算得上兵行险招了,太皇太后多年手握乾纲,难免好忌多疑,即便是当她喊出了那声“石奴”,她依旧还是对皇子的莫名早夭而心生疑窦,但是那又如何呢?如今已无人可替代我的皇位,外面又有强敌窥境,她不敢轻易发招!
以理服之、以情动之,双管齐下,这就是我用来对付太皇太后的手段。
东光长公主柔声劝道:“皇祖母、十弟,人生无常修短随化,小皇子既是去了,就该放他安心上路。十弟身负家国重任,岂可因此伤身?还是勿再悲泣了!”
太皇太后抹一抹眼角泪水:“阿姮言之有理,石奴……就此过去罢!”
我含悲“嗯”了一声,正要收泪起身,就听外面传来惶恐的悲声。
太皇太后皱眉,可眼眸中带出一丝了然,她低头看我时略显尴尬。
冯拂入内,趋至殿中,我擦去泪水站到一旁。
“启禀太后娘娘、启禀圣上,适才漪澜殿的侍监来报,周美人产后血崩,殁了。”
太皇太后斜睇向我,我惊惶失神看冯拂一眼,泪水再度涌上,我忙垂首,不敢显出半分怨意。
周美人的暴毙,深谙内廷规则的人都能看懂,这是内廷的掌权人容不下周美人,所以我又还能再说什么呢?
此时只有东光公主敢说出一句:“只是可怜了小公主!”
闻言我心口一阵剧痛,我想说些什么,但觉口内泛起腥甜,一口鲜血随即喷出。
最后一点意识,我听得围拢在我身旁的人声嘈杂不堪——“石奴”、“皇上”、“表哥”、“十弟”,他们唤的都是我么?一个人,怎么会与这么多的称呼、这么多重的身份!
我再醒来时,不用睁眼去看,四周弥漫着让我感到心安的熟悉气息,我就知道我正躺在寝殿北阁的龙榻上。
我想了想,没有睁开眼,我真是累了!未知的凶险如同一个个大张的饕餮之口,在前路上等着我。我不知道下一个凶险何时降临,但它实实在在就等在前面,令我望而却步。
“主君还未醒来?”霜橙轻声问道,“山药不是说这个时辰就能醒了?”
香橘叹一口气:“主君怎会损伤心脉呢?……阿姐你说,等主君铲除奸佞后,就不会再这般难为自己了吧?”
“嗯,那是主君的期盼,还有馎饦的。”
香橘坏笑:“我猜阿姐也是期盼的狠!主君对阿姐这么好,一定会将阿姐赐给秦公子!”
“公子出身世代卿相之族,日后定会迎娶豪门贵女,又怎会记得我!”
“可阿姐可以做公子的妾侍……”
“我可以做任何人的妾,却唯独不能与他为妾!”
香橘理所当然地问道:“为什么?”
香橘虽不懂,可我却是心领神会——只因那个人曾经是馎饦!就像我,不忍以稚狐为妃,宁愿让她得配良人琴瑟和鸣!少小时节的情分,是没有尊卑贵贱之分的。
我情不自禁喟然轻叹。
“主君醒了!”随着一声惊呼,我感到身下五层的灰鼠皮褥向下沉了沉,香橘跪坐在一侧,揉压我的胸口:“主君现在可还觉得疼?”
“原不觉得疼,现在被你摁疼了!”我看着她的眼睛,无比认真道。
霜橙面露松快的笑容,扶我起来喝了一盏茶。
我问道:“朕睡了多久?”
“主君睡了一整日,山药已为主君请脉,主君宽心、无甚大碍。”
我点点头,并不戳穿她们的谎言。
香橘只想让我宽心:“主君睡了一整日,慈寿宫遣人来问询了五次,皇后昨夜更是衣不解带照顾主君。现在皇后回宫用午膳了,说是一会儿还要来侍疾。”
我迟疑再三,明知问了也是徒劳,却还是忍不住问道:“长乐宫可遣人来问疾?”
霜橙:“……”
香橘:“……”
她二人俱是低头不语,我便明白了。皇太后生性清傲,从来就不知屈折,她怎么可能原谅我?
正当我黯然神伤,驼羹在帐外小声道:“阿姐,皇后前来侍疾。”
“主君万安。”霜橙这一声,就表示我已醒来。她同香橘搴起寝帐,恭请皇后进来。
刑蕙祯快步到我面前:“表哥!”
我见她面容憔悴,正值年节,她却因我病之故,撤去华衣锦服、簪环凤钿,我心中不是不感动的。我示意刑蕙祯坐过来,拉住她的手,皱眉道:“手怎的这般冷?你的侍女不会给你准备手炉么?”
“阿欢原是将手炉给臣妾放在手里,可是臣妾忧心表哥,一转身就不知放到哪里去了。”
我哭笑不得,可心里却熨帖的狠,我一边搓着刑蕙祯的冰手,一边说道:“朕听霜橙报说,皇后彻夜侍疾、衣不解带,祯祯,生受你了!”
刑蕙祯低眉轻声道:“表哥昨日吓坏祯祯了……”
我笑了笑,握紧她的手。
“适才宗正寺和尚仪局来问,周美人和皇子的后事,该如何操办?”
我眼神一黯:“可曾请示过太皇太后?”
“皇祖母口谕,一切遵从皇上旨意。”
太皇太后自是不屑与逝者计较,同时她也是看我如何处理——若我对周慧封赠甚厚,敌视周慧的皇后必因此不乐,与我再生嫌隙。
太皇太后既要稳固侄孙女的皇后宝座,又不想帝后亲密无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