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苦尽甘来不进则死, 愿为雌者则年许婚 - 红楼之他不想弯 - 陆千金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第176章 苦尽甘来不进则死, 愿为雌者则年许婚

康贤郡王被罚至皇庄,这原是无妄之灾。他是宽厚仁慈的人,都说大孙子小儿子是老爷子的宝贝子。他是小儿子,又是中宫嫡出,别提太上皇并上东太后将他视若眼珠,便是太皇太后也当做掌珠一般,宠爱有加。

慕容永宽记恨他,一是因着他是东太后的儿子。二也是因着他自小多得旁人宠爱,又素有宽厚这名声,故而继位之后,慕容永宽越发见不得他。借着修郡王府太过奢靡的缘故,便寻了个由头将他罚到皇庄上来。

康贤郡王与林i原是同岁的人,不过小他半载。如今林i已然要议亲了,康贤郡王住在皇庄上,无人为他谋划也就罢了,便是京里那些名门闺秀、门阀贵女,哪个愿意嫁给他?空有个龙子凤孙的名头,却遭今上厌弃。身份再尊贵,也比寻常世家低贱三分。

慕容永宽领着王太医赶到皇庄上时,康贤郡王只剩半口气吊着。王太医忙命人切参片来,令他含在口中,好吊着命。

却听兰溪含着泪道:“皇庄上不得人参,唯有党参,可用麽?”

“效用差些,如今也顾不得了。姑娘快切了送上来……”

兰溪应声去了,不过是果然送了切好的党参片来。却也没多的,拢共三片,切得轻薄。王太医纵然见惯踩低捧高的事,如今见了那三片党参,亦不由摇头轻叹。皇孙贵胄,说出去好听。少了皇上的爱重,却也什么都不是了。

将康贤郡王的嘴掰开些,把党参片送进去叫他含着。王太医把过一回脉,不多时便收了手,道:“瞧着凶险,不过是伤风的缘故。因着错用了虎狼药,这才病上加病。我现开个方子,姑娘煎了服侍郡王爷吃了,若今夜下来好些,再另换方子。”

“是。”兰溪引他出去写了方子,这皇庄上并无可用之人,煎药这样的事,交由旁人,亦不能放心。兰溪命兰亭服侍着,自拿了药方下去煎药。幸而这些都是常用的药,他们原带了一些过来。竟不必再求那些侍卫,自煎了就是了。

兰溪这厢去了,那厢慕容以致并未进屋,只站在廊下。天寒地冻,廊下结了长长的冰棱。皇庄上用心服侍的人极少,故而这冰棱也没人过来敲去。挂在檐下,一片晶莹剔透,望来洁净异常。

慕容以致在冰棱中瞧见自己的倒影,有些失真,朦胧中却能瞧出,那脸庞是冰冷而严峻的。他原先只想着从长计议,现如今瞧着,那一位不下台,旁人都没好日子过。

恨意太深,硬生生将心胸一并逼得狭窄了。

欣馥领着王太医出来,王太医拱手道:“王爷,借您一步。”

慕容以致一手负在身后,一手随意挥了挥,欣馥悄无声息退至几步外。王太医这才往前走了两步,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王爷,郡王爷这是积劳成疾、郁气伤肝……”

“本王不通医理。”慕容以致蹙眉,“捡能叫人听懂的说。”

“皇庄疾苦,郡王爷恐不能受……”

沉默许久,慕容以致缓声道:“这是皇上的圣旨……”皇上的圣旨,如何能驳?

王太医的身子又往下弯了弯,他是个太医,医者仁心。话却也只能说到这儿,太明白了便害人害己。说三分留七分,留白处要靠听的人自个儿去领悟。

慕容以致又立着细细思索一刻,便命他下去。王太医重又回屋里去,为康贤郡王施了一回针。

那厢走来一个面容清秀的陌生小厮,与慕容以致见过一回礼,口中却道:“奴才邢季请王爷安。”

“起罢。”他把玩着腰间香囊,目色平淡地看向外头。院子里种了白梅花,雪花纷纷落,轻盈洁白,落在那白梅上,若无梅心点点鹅黄素色,只怕是雪是梅亦叫人难以分辨。“你的差事办得倒很好。”

自称邢季的小厮赔笑道:“郡王爷仁厚慈悲,竟不知进只想退。既如此,便该叫郡王爷晓得,进了是死是活不可知,再往后退,却必然是死的理。”

慕容永宽命他往皇庄上来,本就是存着活活熬死他的心。只叫兰溪并上兰亭两个跟了来,无内侍服侍,也无金莼玉粒。若不是邢季得了命扮作小厮悄悄混入厨房做事,只怕康贤郡王一早吃坏了,到如今连尸骨都已寒透。

康贤郡王只当着还能平平静静活下去,只需夹紧尾巴做人便是了。却不晓得,他能这样平静活着,原是旁人替他挡着。那盆冷水原不是侍卫们泼的,只是与不是现下也不紧要了。一盆冷水,令他明白不进则死的道理,到底不亏。

恭仪伯被太上皇厌弃,是绝无指望的了。谨庄郡王醉心音律古画,于凡尘俗世一窍不通。唯有这位康贤郡王,算是先太子手把手教出来的弟弟。先太子的人品,倒叫他学了七分。

只可惜先太子没养儿子,若有个儿子,便是年岁小些,也是无妨了。

慕容以致在皇庄上用了午饭便回了京,也不及回府,命人送王太医回去,自入宫求见太上皇。

太上皇正坐在炕上看折子,听人来报,说是合睿王入宫了,忙命请进来。西太后坐于小炕另一侧,正拿了西洋小银剪修插瓶里的梅花。见状放下剪子,道:“我往外去转转。”

说罢,自出了暖阁,往花厅去了。

不多时慕容以致进暖阁来,太上皇道:“不必请安了,来坐。”

慕容以致见另一侧炕桌上摆着银剪子,便未上前。那厢宫人搬了绣凳来,他在上头坐了,便道:“今日入宫,有件事要回禀皇兄知晓。”

“旁的暂且不提,你先瞧瞧这个。”太上皇将折子递过去,他接了。展开一看,却是南边的雪灾折子。今年是多事之年,南边才经了水灾,尚未恢复元气,便又来了雪灾。太上皇长叹道:“听闻湖南等地民不聊生,百姓流离失所……前车之鉴尚在,皇帝未经大事,朕难以将这件事交付给他。”

办好了,自然是皇帝脸面增光。若是办砸了,却是数以万计的性命,如何叫人放心。

慕容以致心中沉沉,眉头紧皱,随手将折子合上。“弟只会打仗,治理地方的事,弟不会。”

他说的句句都是实话。他打小便不曾学过如何治理家国,初时是太皇太后不肯叫他学。他这身份,若是学得好了便要令太上皇猜忌,若是学不好,又要令天下人说嘴。不如不学,当个闲散王爷岂不极好。后他沉迷打架,还误打误撞往边疆去挣出一身功勋,这是后话,自然不提。

故而现下,慕容以致瞧了这折子,也至多瞧出雪灾死伤得厉害。令他想应对的法子,却是不能够了。

“朕知道。”太上皇将他递过来的折子接过,放到炕桌上,轻声道:“昔日这雪灾折子,都是孝义王处置的。若孝义王仍在,朕何止头疼至此。”

他越想念孝义王,就更显出如今慕容永宽的不好来。活人永远抵不过死人,何况还是慕容永宽暗中推波助澜,令孝义王早亡。

慕容以致冷着面容,道:“弟不知皇兄心中所想。今皇兄提及孝义王,我倒想起一件事。前两日我在府里处置了一个丫头,唤作眉烟。”

只消说到这里,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皇帝没容人之量,这是一早知道的事。故太上皇亦不见惊奇,只道:“皇帝太糊涂。”

“何止糊涂?皇上暗中谋害弟弟,陷弟弟于不孝不悌之地。巫蛊之术,何等诛心?孝义王早故,纵因他心绪不能平,皇上也有一份错处。另又说至舒郡王府。只因东太后昔年有心迎舒郡王府苏大姑娘与他为正妻,舒郡王府蒙冤受屈,他竟欲将苏大姑娘赶尽杀绝。苏大姑娘侥幸逃脱,最终仍不能避,死于其手。”他缓了缓,又道:“今日我还有件事想告诉皇兄,便是康贤郡王。好歹是皇兄的小儿子,母后捧在手心养大的,现如今在皇庄上病得奄奄一息。若非他贴身的丫头求到我门前来,只怕皇兄再见不着康贤郡王了。”

这番话说罢了,他急急喘息,却十分轻松,犹如出了口恶气。

太上皇面露怒色,斥道:“荒唐!他虽是皇帝,康贤郡王却到底是他的弟弟!如此不管不顾,也不顾忌史官如何落笔!”说着,朝外喊道:“吴复!”

吴复立即推门进来,躬着腰身道:“奴才在。”

“传口谕,即刻命人往皇庄上去,接康贤郡王回宫来。”

吴复领命,转过身才要出去,又听太上皇道:“回来!”吴复又转过身,太上皇沉默片刻,才说:“这事暂且不必叫皇帝知道。”

“是。”吴复出去。

慕容以致静坐一刻,端起茶佯吃,借着茶盏遮住半边脸,口中道:“皇兄,弟心有所属,有意婚嫁。长兄如父,皇兄自幼待我如子,这事自然得先告诉皇兄。”

听多了糟心事,陡然有这么桩喜事,太上皇不由喜上眉梢。因一时欢喜,竟忘了他心仪的人是个男儿郎。笑着说:“是哪家的姑娘?只管说,朕来赐婚。”

“谢皇兄!”慕容以致高声说了这一句,便起身撩袍跪到地上,扬声道:“辜负皇兄厚爱期望,以致仰慕的人是个男儿。以致非他不可,若是没了他,这一生再无趣味。以致愿作雌者,嫁他为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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