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清水鱼
虽说只是个破烂草棚，不足以遮风，但挡雪勉强够了，小石头也知足，何况刚喝了一碗温热的糜子粥，他摸摸肚子，觉得还喝得下两碗，没好意思再要。
“凶许哥儿，你觉得这里好不好？”小石头问了一声，凶许吱吱呀呀，小石头答道，“凶许哥儿觉得好，那咱就住下了，只是不能白住，得做事。”
小石头醒得不算晚，但绝对不早，至少凶许和当归甚至是老妪都起了，他本能地寻着糜子粥淡薄的味道找到火堆，厚着脸皮从当归手里接过瘪陶碗，慢慢地喝着。
察觉到当归的窥视，小石头有些不自在，他觉得当归有些无礼，又有些寄人篱下的促狭之感。
当归很有耐心地等小石头喝完一碗糜子粥，这才询问道：“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小石头不情不愿地说道：“叫我小石头就好了。”
“小石头？”当归脸上有了愠怒之意，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敷衍我做什么。”
小石头连忙摆手道：“没敷衍，我真没名字，就一个绰号。”
“真可怜，”或许是被小石头的真诚打动，当归说道，“日子再苦再难，我们好歹有个名字，你连个名字都没有。”
“可不是嘛，”小石头仿佛找到知音，他倾诉道，“法典都颁布了十多年，就我还没个名字。”
“你没父母？”当归询问道。
小石头指了指高处，撇撇嘴说道：“他们到天上去了，我连我爹长啥样都不知道。”
“你是原来炎帝部落的人？”当归自问，又自答道，“炎帝部落的族人才有星辰信仰，你的父母肯定在天上看着你，为你照亮前方的路。”
小石头辩解道：“不是，他们没死，他们真在天上。”
“嗯。”当归很认真的回答，只是看小石头的眼光越来越悲悯。
小石头长吁短叹，竭力辩解道：“当归，我的意思是，我的父母都在天上，真的。”
“我知道，”当归双手交错放在胸口，说道，“我的父母也是，我和奶奶、哥哥相依为命，一年前被驱逐出来，哥哥带着我们来到这里，这里就是我们的家。”
小石头不再辩解了，把凶许往肩上一放，招呼道：“当归，老奶奶，我先出去一趟。”
等小石头跑远，当归伏在老妪耳边说道：“奶奶，小石头多可怜，无父无母，连个名字也没有，我去捡柴了，你就在家向火（烤火）。”
当归行走在雪地里，她试图寻找小石头的身影，但一无所获。
“吱吱。”凶许奔跑而来，落在当归身边。
“是你，小石头呢？”当归对凶许喜欢得很，她尝试弯腰，伸出手，凶许果然落在她手心，又蹦上她的肩头，手舞足蹈，吱吱呀呀，可惜当归听不懂。
“你是妖吗？”当归询问道，“有人说妖很坏，会吃人，妖坏不坏我不知道，但我只知道人很坏，会吃人。”
凶许摇摇头，拎着与身体极度协调的小刀，似乎在说，我不是妖，我是一名刀客。
可惜当归听不懂，家里柴火不多了，得捡点柴。
“小松鼠，你等我。”当归把凶许从肩头取下来，放在地上，他在树林边缘寻觅干柴。
大片的马尾松连缀成浩瀚林海，当归不敢深入树林，只在树林边缘捡一些被积雪覆盖不算太深的干柴。
“吱吱。”
当归寻觅凶许声，抬头见到凶许人立于一根松树干枝丫上。凶许持刀跳起，一刀劈砍在干枝丫上，“咔嚓”，干枝丫应声折断。
当归有些惊诧，道：“小松鼠，你真厉害，这么大一根干柴，够我们烧两天了。”
凶许得意地锤了锤胸口，再持刀落在另一根干枝丫上，手起刀落，干枝丫落地。
“够了，够了，再多我搬不回去。”当归呼唤道。
凶许再砍断第三根干枝丫，以一个极度潇洒的姿势落地，单膝跪地，再抬起头，朝当归一笑，收刀，然后两只小手各自抓着一根干枝丫，拖曳而行。
“我来拖，小松鼠。”当归哪里舍得要小松鼠拖，她伸手去枪。
凶许却手持两根干枝丫跳开，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他以两根干枝丫为刀，雪上舞刀，末了，拍了拍胸膛，似乎在说，你看，我可以。
当归不再勉强，她拖曳着一根干枝丫，背负一些短柴，艰难前行。她觉得小松鼠非同寻常，灵性十足，试探性询问道：“小松鼠，你有名字？”
“吱吱。”凶许点头。
当归又询问道：“我听小石头叫你凶许哥儿，这是你的名字？”
凶许赞许地点头。
“凶许哥儿，那你家住哪里？莽山莽林？我哥哥说过，那里有很多妖。”当归问出口，觉得自己问的问题有些难，她并不奢望凶许听懂。
她低估了凶许，就如同先前低估了凶许可以轻松拖曳两根干枝丫。凶许立在原地，侧过身，往相地方向指了指，似乎在说，我家在那里。
“曾经我家也在那里，”当归以为凶许指的是更远一些的初生城，她深吸口气，说道，“凶许哥儿，你放心，有我一口吃的，我不会饿着你。”
少许，当归又埋怨道：“你看小石头，丝毫不懂得日子有多苦。”
“吱吱。”
“凶许哥儿，今天多亏了你，我们这才一小会儿捡的柴够烧很久了，以前我得花半天来捡柴，还是湿漉漉的，也不好生火。”
“吱吱。”凶许往松树林指了指，拍了拍胸膛，似乎在说，砍柴的事情，包在我身上。
一个当归，一个凶许，两人归返当康山。
小石头还在雪地上前行，他往神农山山脊而去，那里有巫力长城二十里，那里有鱼。
“太启，太启，我来拿鱼了。”小石头远远招呼。
太启依旧在苦修，他一向如此，小石头也见怪不怪，见到水塘里鱼儿又多了些，赞许点头，太启果然没懈怠，他拿起竹篮一口气装了十二条，要不是竹篮太小，他可真想全装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