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伪神的立场
“我是一道化身，”伪神敖玄洞悉了思归的疑惑，主动解释道，“我与你父亲，还在坍塌的混沌神域。”
思归撇撇嘴，嫉妒不耐烦且有些不悦道：“我没爹。”
伪神敖玄自顾自说道：“我一向低估你的父亲，当初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那个当初连领悟巫力都做不到的好运小子，竟然能遨游天地间。”
“我没爹。”思归再一次打断伪神敖玄的陈词，他轻捷如猫攀援上屋顶，看着青鸟盘旋，姜太初与青鸟卫队一道守护险些再度蒙受重创的初生城。
思归头悬一轮朗月，还有些冷，他穿着粗麻衣裳，歪着头认真打量着踩踏虚空坐在身边的伪神敖玄。伪神敖玄脸上挂着淡然笑容，他与思归对视一眼，指着初生城赞叹道：“美极了。”
思归不言，伪神敖玄陈词慷慨赞叹道：“美极了，纵横光阴河，上下两纪元，我从未见过这么美的景致。”
思归自然晓得伪神敖玄的来世今生，他踯躅许久，然后歪着头，很认真地询问道：“敖玄前辈，值得吗？”
在无尽的岁月里被天神女娲镇压，好不容易得到自由，伪神敖玄选择了放弃。
“值得，”伪神敖玄话音出口，自己先吓了一跳，他脸上挂着恬淡笑容，眉头一掀表示自己也很震惊，道，“思归小子，我总是摇摆不定，难得坚定一回。”
伪神敖玄当然素来性子摇摆不定，正如他本就诞生于混沌法则和吞噬法则的纷争之地。
一声“值得”，恐怕是伪神敖玄做出的头一件没有犹豫的决定，甚至当初试图算计相思，把获得自由的契机都托付在黄帝部落帝子莺歌身上时，他依旧摇摆不定，所以这才守护相思一程。否则以相思那孱弱的实力，纵然有白泽的本源阳灵之心，妄图炼化魔帝焚琴的魔躯和魔心岂是易事？何止不是易事，简直是自寻死路，所以白泽才会悲痛欲绝，只觉得是自己害死了相思。
让伪神敖玄做出一个十足肯定的回答何其艰难？
思归怔了怔，伪神敖玄眯着眼笑道：“思归小子，你何尝不想当个英雄？”
思归并未露出被说破心思的促狭之感，反而笑道：“敖玄前辈，你可真误解我了，我可不想当什么救世主，当什么大英雄。”
思归横斜着眼打量着伪神敖玄，似乎是觉得他不信，挑了挑眉说道：“比起当个救世主，我只想当当归的英雄。不是还有我那个混账老爹？他当他的救世主，我自在逍遥。”
“少年郎本就该自在逍遥。”伪神敖玄附和一声。
思归轻捷如猫跳下屋顶，他站直后朝伪神敖玄挥了挥手，说道：“敖玄前辈，那我就回当康山了，可别告诉我外祖父我的行踪。”
“我送你一程，”伪神敖玄笑一声，他抬手招来一缕风，思归乘风而去，末了，伪神敖玄招呼一声，“炎帝，你舍得来了？”
炎帝姜执在知晓初生城的异变后便火速赶来，他带着无比的敬意朝伪神敖玄行了个大礼，伪神敖玄也心安理得地接受，炎帝姜执的一句话更是让他无比受用。炎帝姜执在行大礼时虔诚道：“敖玄前辈，姜执替初生城三万子民感谢前辈无上恩德。”
若无伪神敖玄守护，一个初代金灵丰粟便足以颠覆整个初生城。这不单单是整个初生城，还是最后的人族了。
人族再也经不起折腾。
所以老炎帝姜执退位归隐相地依旧挂念着初生城，不在其位，亦谋其事。老炎帝姜执做了两件事，第一件是与三位人族长者鹿璇玑、姜禾和嬴丑一道重新完善？《华夏法典》，第二件是对外孙思归寄以厚望，思归也没有辜负他。
所以护国大执戈姜太初接过了父亲老炎帝姜执手中的神农弓，与青鸟氏少阿游历在整个初生之土上，防备着可能存在的隐患。初生之土的隐患实在太多，来自浩渺北海上的凛冬之地，还有沧海之上的登神长阶的异变。
姜太初闻声赶来，他背负神农弓，满脸羞愧道：“敖玄前辈，父亲，是太初失职。”
“如何说来？”老炎帝姜执还没说话，伪神敖玄先笑问一声。
姜太初陈词慷慨道：“失职有二，其一，太初疏忽了初生城的异变，做得还不如思归；其二，初代金灵丰粟归来，可我并未察觉到分毫端倪。”
伪神敖玄笑道：“不过是一件事罢了，那初代金灵丰粟，不怪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压根没有跟随忘忧仙子踏足登神长阶。”
“那……”姜太初发出疑问。
伪神敖玄适时打断道：“若是他去了仙魔两界，恐怕早死在相思手里，初代金灵丰粟为人最是奸诈，他深谙越是危险的地方便越是安全的道理，所以反其道而行之，甘愿陨落以人鬼三生术保留残魂归返人间，然后借机找到最适合自己灵魂的载体——自己的后人丰桃，这一切与当初夺舍丰杏无出其二。尽管相思已经离开，但初代金灵丰粟依旧不敢过分放肆，毕竟人间还有本神的存在嘛。若非思归小子一而再再而三逼迫他，恐怕初代金灵丰粟也不会轻易显形。”
姜太初恍然大悟，接着说道：“其实思归的打算，一开始只是寻找当归的哥哥远志；寻找远志未果，这才决意铲除西街守备长黎牧；然后又阴差阳错地卷入初代金灵丰粟一事中。”
伪神敖玄唏嘘一声：“少年本来无意，奈何背负天命。”
天命之子。
称得上天命之子的，人间只有三人。
相叟，相思和思归。
老炎帝姜执问道：“敖玄前辈，思归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伪神敖玄哈哈敷衍道：“不晓得，我刚打了个盹，那小子就溜得没烟了。”
老炎帝姜执也不再追问，伪神敖玄知晓他的心思，有意无意说道：“思归啊，他志在一方。”
老炎帝姜执听懂了伪神敖玄话里的意思，点头拱手，伪神敖玄心满意足，再解释道：“我并非真正的伪神敖玄，我只是他的一缕化身。太初这些年游历初生之土，应该察觉到了，沧海之上的登神长阶越发不安稳，恐怕有事情要发生了。”
姜太初沉闷“嗯”一声，继而又殷切且迫切询问道：“敖玄前辈，是否是相思他们将要归来？”
“不知道，”伪神敖玄轻摇头，他抬头仰望九天，面露凝重之色道一声，“我与本体之间并无联系，本体似乎陨落了。”
一语惊动老炎帝姜执与姜太初，伪神敖玄看出了两人的担忧，解释道：“这并不代表着相思也出事了，相反，或许这是一场造化。”
伪神敖玄闭上眼睛，尽管联系已经被切断，但他依旧可以猜测，自己的本体最终选择了成全相思。只是成就神灵之位，如何是易事？古往今来无论是小千世界还是三千世界，并未出现过有生灵成长到神灵之境的先例，极致虽说并非半神子璞、半神相叟和半神上元仙帝这等惊艳人物，但也止步于鲲鹏和人皇这等伪神，甚至还远不如数次跌落境界的伪神敖玄。
“人间守护者，我担不起。”姜太初无比懊恼说一声。
单单是一个灵境的初代金灵丰粟，便绝非他能抗衡的，这还是有大道之音的加持，遑论更加虚无缥缈的境界。
“这是以后的事情了，”伪神敖玄面色悲凉，道，“现在，我还在。”
一句“现在，我还在”让姜太初哽咽出声。站在自己身前的是初生神灵，是大地神，是神格残缺且破碎还近乎崩溃的伪神敖玄，当然，现在的只是他的一道化身。
神性悲悯，这位伪神敖玄付出的绝对够多。
“我们也不必悲哀，事情并未到绝境，”伪神敖玄扫视一眼在青鸟卫队安抚下再度归于平静的初生城，说道，“他会回来的，在他回来之前，有我在。”
姜太初与老炎帝姜执对视一眼，两人如何猜不到伪神敖玄的心思？相思会回来，他们对此也深信不疑，但相思何时才会归来？
“我还给他准备了一个礼物，”伪神敖玄嘟囔一声，道，“初代金灵丰粟，他可是恨之入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