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初生神域
那位本该守护初生之土的人族帝君成了叛逆之人，以曾经守护人族的帝兵轩辕剑挥出一剑，剑起波澜，无数人惨死。若非轩辕青松以身献祭帝兵背叛者的救赎，破开姜水平原的禁忌屏障，恐怕那一场浩劫，出征的人族将会死伤殆尽。
青鸟更知晓，相思可不是所谓的相叟后人，而是黄帝轩辕少阳和朝的孩子。
“有些事，我不得不做。”相思完全不顾青鸟的劝阻，甚至他甩开青鸟和嬴姝，毅然决然上前。
相思走得很慢，慢不是稳，而是乱。
此时的相思心如莽原一片，苍茫凄凉，乱麻杂糅生长，纠缠不休，将他层层叠叠包裹其中。便是手持魔仙剑，相思也无法斩断乱麻，只能眼睁睁看着乱麻结成一个茧子，把自己束缚其中。
“相思？”嬴姝一向沉稳，在大事拿捏上最有主意，等相思顿住脚步，嬴姝问道，“非去不可？”
“非去不可。”相思挥舞一下魔仙剑，如同在伽罗领主讲述中的那位北府执法官挥舞魔刀斩落违抗北府规矩的统领首级。
嬴姝皱眉道：“他是你的父亲。”
“他还是叛逆者。”相思叹息一声。他想起了黄帝轩辕少阳对自己的厚爱。听闻自己赴糜子扬花之约，他与文典亲至给炎帝姜执施加压力；初次见面，便赠送一卷《大道之音》，这是黄帝部落的不传秘术，是那位轩辕大帝轩辕太昭留给黄帝部落的馈赠；生擒蛟龙龙蠡为自己驾辇，五品妖帝，还是龙族，何其风光显赫？力排众议，亲手破坏他自己定下的规矩，以强硬态度立相思为帝子……
黄帝轩辕少阳，是相思的父亲。当初贪玩无度的白泽引诱尚是帝子的轩辕少阳误入曼陀罗华和闹阳花杂糅的花海里，后来悠忽和朝都身怀有孕，悠忽死在初代金灵丰粟手下，白泽和相叟各自出手，然后有相氏是个两个女人，诞生了一个孩子，这个孩子绰号小石头，名相思。
“你知道的，那不是他的本心。”嬴姝叹息一声，那位黄帝轩辕少阳，最是有为，他可以提剑镇守神农山，苦海轩辕剑起波澜，他的本心，是后来炎帝活着的模样。
相思当然知晓那不是黄帝轩辕少阳的本心，如白泽所言，他被无忧仙子迷惑了心智，迷失了自我。他抬头朝极目也望不见的混沌神域望去，说道：“轩辕青松本无罪孽，也愿意背负祖、父两代人罪孽面壁九年。为黄帝之子，弑父是罪，为人族大义，理应灭亲。”
说到这里相思闭目沉默，良久后说道：“等此间事了，我愿意背负他的罪孽，还人间一个朗朗乾坤。”
“所以，你说了放下一切，又愿意拿起一切？”青鸟询问道。
轩辕青松背负祖、父两代人罪孽，欲要面壁十年思过，九年出关，以身祭剑完成最后的救赎。
相思不是轩辕青松，贪生怕死，所以拿命去赎罪的事情他万不可能做。
衔果之恩，当植林报偿。
背负父亲叛逆罪孽，自然该以背负人间报偿。
无论是大小事，相思很少自己拿捏主意，倒不是青鸟当真蛮横，而是青鸟和嬴姝二女心思缜密，许多事比他考虑得周全。相思又很执拗，执拗到一旦拿定主意，便是九头牛也拉扯不回。
如同当初孤竹死后喵喵吞食阴阳石，沾染了紊乱且狂暴的阴阳之力，还有几缕混沌之力，相思义无反顾尽数吸收。便是青鸟入遗忘岛请求她的义父半神子璞出手，相思再次选择还是如此。
有所不为，有所必为。
弑父是罪，不该为；大义灭亲，该为。
青鸟和嬴姝对视一眼，没有继续劝阻相思。如伽罗领主所言，她们和相思有夫妻之名，所以可以坦诚相待，所以也知晓相思的脾性。
按照伪神敖玄的说法，登神长阶合计九十九步，九十九步绵延何止万里？毕竟走完九十九步，最后一步便是踏足初生神域。
从登神长阶入口到仙魔两界不过三步。
破败的登神长阶再没有天大法则，虽说少了天道法则的洗礼，但四人也不必受到天道法则的压制，可以畅通无阻走完九十九阶。
这九十九阶，实在漫长，如同走过了万载光阴，如同走遍千山万水。
登神长阶在浩荡光阴之上，也在三千世界之上，这是天神女娲对人间的偏爱。
两千年前，天皇、地皇、泰皇和龙皇、凤皇踏足登神长阶，成为了人间蒙难的开端。五位人间极致，只有龙皇怯懦退回第二人间，带着愧疚之意，他守护人间两千年。按照白泽留下的《竹书纪年》记载，天皇、地皇、泰皇和凤皇面对无尽的仙魔，还有自岁华老仙和纵横大魔联手破开时空通道支援的仙魔强者，绝望的四人在濒死之际得到天神女娲垂怜，天神女娲出手相助，带四人踏足登神长阶，步入初生神域。
千年前，在魔种蚩尤的蛊惑下，神农大帝姜少鼎、轩辕大帝轩辕太昭、东夷大帝嬴陶、孟鸟大帝孟商和妖族强者再度踏足登神长阶。他们的下场与第一批无疑，他们也得到天神女娲的垂怜，踏足登神长阶。
但相叟行走在登神长阶，只见到狐妖皇，他也将狐妖皇收服为初代火灵。
后来相叟半步踏足混沌神域，他见到坍塌的混沌神域，和垂死的天神女娲。
还有人鬼。
天皇、地皇、泰皇、轩辕大帝轩辕太昭、神农大帝姜少鼎……
当然，更多的人物似乎彻底陨落，东夷大帝嬴陶、孟鸟大帝孟商、凤皇……
后来这些人鬼追随相叟镇压仙魔两界，又随相思的灵魂分身降临人间，守护他们的后裔。天皇、地皇、泰皇的后裔不复存在，他们也并未降临人间。
那是相叟在登神长阶的尽头看到的风景。
相叟过后，人族大首领黄帝轩辕少阳随无忧仙子踏足登神长阶。
而现在，相思与青鸟、嬴姝和龙蠡再度踏足登神长阶。这绝不是窥探坍塌的混沌神域，也不是见证垂死的天神女娲，而是斩杀背叛者。
越是接近登神长阶的尽头，相思的步伐便越是缓慢，且沉重，如同当初背负伪神敖玄行走在温玉草原。
登神长阶寂静无声，相思可以清晰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还有喘息声。
他心如小鹿乱撞，这绝不是与孟鱼在草垛上缠绵的不知所措，也绝不是在竹园大胆地把手按在相禾微微鼓起的胸脯上的冒失，而是在面临私心和大义的抉择时，两相为难的摇摆不定。
他气喘吁吁如牛，这绝不是在相地面对不可一世的炎帝姜执的忌惮，也不是在浩渺西海感应到魔帝焚琴魔躯的磅礴魔力的恐慌，这是在预知到即将发生的事情，但无能为力的愤懑。
相思多么希望嬴姝和青鸟再劝阻自己一句，只要一句，他就会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登神长阶。
青鸟和嬴姝并没有劝阻相思，她们跟随在相思左右，或许察觉到相思心头的不忍与艰难，但没有出口。
本性一向如此。
也不知道修为通天绝地，被誉为古往今来最接近神的存在的半神相叟为何要把这一分偌大机缘留给相思。
也不知道那阳灵白泽为何察觉不到相思并非他的血脉，还有舍身两次救相思。
倒是那伪神敖玄愿意协助相思，还勉强能解释通彻。
伪神敖玄自混沌法则与吞噬法则交界处诞生，素来摇摆不定，相思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