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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初生之土

“何为神灵?”老迈的伪神敖玄露出迷茫的神情,他本是神灵,自然知晓何为神灵,似乎此处的“神灵”并非他所指的,他沉默良久,又催促写道,“神灵眷顾生灵,然后生灵敬仰神灵。”

“于人间而言,相叟是神灵,就凭他掌托初生之土,泪洒苍夷人间;于人间而言,相思也是神灵,就凭他踏足登神长阶,征战仙魔两界,遨游光阴河上。”

“神灵陨落了,”伪神敖玄发出轻微的叹息,叹息如涟漪,落在竹牍上,吹得汗青更青,他陈词慷慨,“我曾将全部希望寄托给相思,有我的大义,也有私心。”

伪神敖玄大胆袒露心思:“我的神格自诞生便残缺,在第一次神灵之战中破碎,在第三次神灵之战中濒临瓦解。我曾试图与相叟为谋,谋求一份归返神位的契机;我也曾试图依托相思手笔,继续苟延残喘;自始至终,我依旧心存悲悯,愿意承担一位初生神灵的责任。”

“可是相思死了……”伪神敖玄注意到思归手握刻刀掉落,他弯腰拾起,在竹牍上接着刻画道,“相思死了,在凛冬之地下,有我开辟出来的初生神域,我的神念在那里强大无比,几乎媲美最早的我,我察觉到,就在我让你编纂竹书纪年之前,相思归来……”

伪神敖玄察觉到相思归返人间,然而他的行踪有些诡异,独自一人,且并未抵达初生之土,而是直直落在凛冬之地。

然后,那股微不可查的气息彻底消失。

相思陨落了。

尽管伪神敖玄并不愿接受这个事实,但这是他亲眼所见,眼见为实。

“相思陨落了,”伪神敖玄用悲怆的语气陈述道,“青鸟、嬴姝并未归来,相思坠落人间,然后陨落,登神长阶的异变刹那间消失,我想,是他们在光阴河遭遇了可怕的敌人,他们战败了。”

“战败的相思,他生命中最后一件事情是归返人间,并非为了再看人间一眼,而是大概与当年相叟如出一辙,即再为人间续命,至于多久,我也不得而知了。”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相思选择降临在凛冬之地,定然有他的主张。或许,是为了防备蠢蠢欲动的太古人与鲲鹏族,这两个古老的种族并非人间生灵,当年相叟的布置反倒成了隐藏的祸端;又或许,是相思试图借助太古人与鲲鹏族的力量对抗敌人。”

“敌人,”伪神敖玄眯眼讥讽道,“是子璞无疑了,这位野心勃勃的时间祖地王者可不是我与你吹嘘那般孱弱,他在人间受到的束缚太强,归返光阴河后,我无法拿捏他,甚至无法对抗他。”

伪神敖玄定然想起了当初与子璞遭遇时,可以轻而易举放逐子璞的情景,他眯着眼,手作握拳状,又摇摇头挥散去这些不切实际的念头,如实交代道:“思归,子璞之强,远非我所描述的,除了当年惊才绝艳的相叟,还有谁能镇压他?号称第二纪元无尽岁月里在相叟之后最为接近神灵的人物,岂是浪得虚名?子璞的强大,还有他的大手笔。这位时间祖地的王者,在无尽的岁月里放逐了多少强者?单单我所知晓的,光阴河最早的位面的战争,都有这位野心家的影子。”

“相思在光阴河与子璞有诸多遭遇,我的本体陪伴相思一直走到神灵试炼,至于相思是否通过神灵试炼,我不得而知。然而让我惴惴不安的是……”伪神敖玄陷入了沉默,以至于思归都险些以为他睡着了,当然,在编纂《竹书纪年》的日子里,伪神敖玄还是一向尽职尽责,果不其然,在不算漫长但也绝不短暂的沉默过后,伪神敖玄开口道,“让我惴惴不安的是,子璞或许也进入了神灵试炼之地,甚至或许得到了神灵的传承。”

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都陨落在天神女娲之手,然而这两位不朽的初生神灵绝不会就此当真陨落,在漫长的岁月里,他们的神格精魄重塑,他们甚至与光阴河融为一体,他们的意志早在当初时间祖地与空间祖地爆发战争之前都苏醒,只是一直忌惮天神女娲,没有复生。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的复生显然并非空穴来风,至少在伪神敖玄的猜测中,第三次神灵之战,即如果是轮回之战,那么始作俑者便是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

两位古老的神灵,他们绝不会轻易失去,且天神女娲陨落后,再无人能钳制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在无尽的岁月里,他们在怨念中度过,也成长为怨念,他们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毁灭第二纪元悬浮在光阴河上的大千世界,如同在秩序之战中联手毁灭小千世界一般。

子璞到底接收到了哪位神灵的传承?是时间之神?还是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两位神灵的神格?一切不得而知。

未知的,往往最是可怕。神灵复生,这绝对是当前大千世界所遗留下的数个位面最为可怕的劫难。

不单单如此,在凛冬之地,这片古老的北冥世界碎片,太古人与鲲鹏族共居的位面,这里也隐藏着危机。

在伪神敖玄的猜测中,相思一行人自然在与子璞的对抗中落败,只余下相思一人归返人间,他能做多少?镇压一个凛冬之地?又或者是连镇压凛冬之地都无法做到?

深渊世界始终是伪神敖玄放不下心的心病,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的意志尚且能苏醒,何况是更早陨落的鬼神深渊?这位天神女娲最大的敌人,他是一位不折不扣的暴君,第三次神灵之战究竟是时间之神与空间之神联手发动的轮回之战还是鬼神深渊发动的毁灭之战尚且有待商榷,无法排除这位强绝的世界毁灭者的身份便是传说中的鬼神深渊。

“第二纪元要结束了,”伪神敖玄见思归还为从相思陨落的真相中回过神来,他轻轻替思归擦拭眼泪,他温情如一位不朽的神灵,龟裂的手握着思归年轻的手,用刻刀在竹牍上刻画下,“属于我们的时代结束了。”

思归呆滞坐在大地神域,伪神敖玄也坐了一会儿,他面南而坐,沧桑的眸子始终凝视着初生之土。他或许想到了自己曾背负过这个最为温情的第二人间,或许想到了相叟镇压他百年,或许想到了送相思踏足登神长阶。

一切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我们无法对抗未知的可怕,能做的,只有留下些笔墨,不至于让第二纪元的历史如同最早的小千世界一般没多少痕迹。”伪神敖玄显然是在自言自语,他慢慢捡拾起重修的《竹书纪年》,每一块竹牍上都记载着一个光阴故事。

老人家总是富有浪漫情怀,纵然是神也如此。伪神敖玄用叹息开头,用眼泪串连故事,又用叹息解围。

《竹书纪年》到此为止。

第二纪元也将终结。

第一纪元到底有什么,伪神敖玄无法得知,他在更早之前最为关心的无疑是关于第一纪元的猜测,他也用一些大胆的猜测试图还原第一纪元,然而一切都不过是臆想。

“没有谁比我更清楚第二纪元。”伪神敖玄抚摸着《竹书纪年》,显然,他不是大言不惭,作为第二纪元最早诞生的初生神灵之一,又经历了三次神灵之战,经历了从初生神域到四方祖地,再到小千世界,其后到光阴河上大千世界,最后到毁灭的所有历史,伪神敖玄自然是第二纪元当之无愧的见证者。

伪神,终究有个伪字,尽管不是半神能比拟的,但终究不是神灵。

显然,伪神敖玄也束手无策,他将第二纪元最后的希望尽数寄托在了相思身上,他希冀相思能如同当年惊才绝艳的相叟一般,再造一个奇迹,然而,这个本就虚无缥缈的希冀还是破碎了。

思归,这个没心没肺的孩子,终其一生没与父亲相思有过一面之谋,他嘴上说着不在乎,可他在乎。

思归,思归,当真是当归的一句“人有远志,思归当归”?

相思,归来!

思归似乎是洞悉了伪神敖玄的心思,他辩解道:“敖玄前辈,他死了好,反正我也没这个爹,我想我娘,想二娘。”

思归的眼泪同光阴河的浪花一起荡漾,里面记载着青鸟与嬴姝,两个同样惊才绝艳的女子。

“思归,你且带着《竹书纪年》,返回初生城,《竹书纪年》可还没编纂完,余下的从神话时代落幕开始,交给炎帝姜执了。”伪神敖玄也没拆穿思归的心思,思归还小,还不会掩饰。他温情与人间老者无二,郑重将一卷卷《竹书纪年》悉数交由思归。

思归不肯走,显然还念及母亲和二娘,伪神敖玄蹙眉呵斥道:“思归,我老了,这些日子编纂《竹书纪年》力不从心,且让我歇息,莫搅扰了。”

思归轻声“嗯”,他并非不讲理,只是人间有情,总抹不干泪珠。

“又到了分别的时候了,”伪神敖玄凝视思归,不久后又背过身去,小声道,“没什么好送你的。”

小小少年郎拍了拍背上竹牍,似乎是有些沉,他微微往前探出头,却背对伪神敖玄,思归说道:“这么多。”

伪神敖玄依旧没回过身,只是等着下文。这么多?那该很沉吧。他瞪了许久,小小少年郎也没下文。

重修《竹书纪年》的日子让年轻的思归仿佛在短时间里度过了漫长光阴,他与一位古老的初生神灵并肩而行,观摩第二纪元的兴衰始末。

他并未乖张嬉笑,只恭敬朝背对自己的伪神敖玄行了个双手礼。

双手礼,双手交错放在胸前,乃是仅次于跪伏的礼节。

行了礼,思归抖擞背上的竹牍,仿佛在拿捏轻重。竹牍不少,且重,压得少年郎肩膀下沉,当然还赶不上驼背的伪神敖玄。

伪神敖玄是从何时开始驼背的?思归记不太清。

思归并未乖张伸手讨要礼物,行过礼,抖擞竹牍轻重,他的眼光从伪神敖玄的驼背上收回,正抬腿离去,伪神敖玄又开口叫住他:“不送又寒嘇,炎帝还不得诽谤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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