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堂陀仙帝
所谓四府，实际是九天仙域一二三重、九幽魔界一二三重，每重四府，合计二十四府。二十四府完完全全把握了仙魔两界的命脉，因为他们扼住了下三境仙魔的性命。
下三境仙魔实力孱弱是事实，但数目庞大也是事实。他们无疑是仙魔两界的根基，衬托出上位者的高高在上，偶尔也有人脱颖而出成为上位者。
婉莹仙尊惨笑问道：“仙帝，你可知晓我们九天仙域第四重天有多少年没有新面孔了？”
相思当然从伽罗领主与先前追随自己的仙魔口中知晓百年间偶尔有仙人能踏足三重天，于是伸出一个指头，询问道：“百年？”
婉莹仙尊摇摇头，用一种本与她温婉气质格格不入的沧桑语气言道：“我修行至今八千年有余，八千年来，从未有一个仙人真正从三重天飞升上四重天，以至于中阶仙魔战场几乎限制了八千年，毕竟我族没有多少仙王去与魔族厮杀。”
整整八千年。
人间不过三千余年。
触目惊心的数字让相思心神为之一颤，婉莹仙尊继续说道：“当然不是八千年间没有仙人从天仙境晋升仙王境。”
不言而喻。
八千年间将阴阳石修炼为仙格的仙人都留在了下三重天。
“堂陀仙帝简直是我九天仙域历来活得最屈辱的仙帝，”婉莹仙尊毫不忌讳嗤笑道，“他在位万载有余，这万载中毫无作为，对外被魔族欺压，对内受四府之气。”
“在堂陀仙帝在位的万载岁月中，四府的姿态越发跋扈，他们完全不受仙帝管辖，在下三重天作威作福。起初，他们偶尔还送上来一两个仙王。从八千年前开始，他们完全不将堂陀仙帝放在眼里，他们肆无忌惮地扩张自己的势力，合计三重天十二府，各自雄霸一方。”
婉莹仙尊指着长悲仙尊说道：“仙帝，长悲仙尊便是最后一个自三重天飞升上四重天的仙人。”
长悲仙尊显然有一段不愿回顾的往事，他悲怆说道：“四府已经成长为足以抗衡上三重天的庞然大物，他们布下天罗地网，阻碍每一个试图飞升到四重天的仙人。我是最后一个，我的妻女、兄弟、子侄无一幸免。”
“所以我易名长悲，”长悲仙尊两眼噙着泪花，哭诉道，“可惜仙帝无能，堂陀仙帝对四府一昧忍让，无疑助长了他们的嚣张气焰。”
“不，你们错了，”流霜冷声反驳道，“你们并非堂陀仙帝，所以没资格评判他。”
婉莹仙尊和长悲仙尊脸色难看，若非是看在青禅仙尊的份上，他们如何能容忍一个小辈呵斥自己？
流霜并不在乎婉莹仙尊和长悲仙尊的脸色，声音清冷道：“我族在堂陀仙帝继位之时便已经式微，魔族则迎来了他们的盛世。”
堂陀仙帝继位，魔族一代出现两位魔帝，焚琴、煮鹤。
流霜丝毫不顾及两人的脸色，冷声呵斥道：“你们只看到了堂陀仙帝的懦弱，却没看到他镇守九天仙域，喝退焚琴魔帝与煮鹤魔帝；你们只看到他的忍让，可曾想过四府的崛起是朝夕之间？堂陀仙帝已经无力为天，难不成还要与四府撕破脸皮，让魔族趁虚而入？你们笑堂陀仙帝恼羞成怒与半神之大交手，可曾想过他也是为了仙人的荣誉而战？你们只看到堂陀仙帝羞愤自杀，可曾想过岁华老仙预言堂陀仙帝九子子子皆是大才，堂陀仙帝是为了成全九子，重振九天仙域？”
“我族仙人千千万，为何单单是堂陀成为仙帝？”流霜自问，再自答道，“试问无尽岁月来，哪一个仙帝、魔帝不是惊才绝艳之辈，从芸芸众生中脱颖而出？我兄长曾言，堂陀仙帝生在一个悲哀的时代。这个时代实在悲哀，悲哀到能扛起九天仙域的只有堂陀仙帝一人；悲哀到内忧不断，外患不绝；悲哀到他名为高高在上的仙帝，实则托举九天仙域的可怜人；悲哀到他被守护的族人视为笑柄。”流霜声音颤抖，显然替堂陀仙帝感到不值。
流霜长长舒一口气，将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尽数抖擞干净，竟然罕见地有些脸红，那是一种女人特有的妩媚，叫做感性。
相思促狭笑道：“流霜，你该不会是堂陀仙帝的女儿吧。”
流霜摇头，有些失落地说道：“我记事起就是孤儿。”
婉莹仙尊与长悲仙尊对视一眼，两人相对无言，显然，即便他们一时难以接受，但对堂陀仙帝的印象总归是改观了些。
许久之后，长悲仙尊询问道：“流霜，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兄长他曾在时间里寻访过堂陀仙帝的一生，”流霜提起青禅仙尊有些雀跃，说道，“我兄长说了，堂陀仙帝的一生活成了两句话。”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横眉冷对千夫指，俯首甘为孺子牛。”
相思轻轻颤栗了一下，埋怨道：“有些冷啊。”
连时间神格都舍得放弃的人，如何会觊觎仙帝之位？
然而相思这比捡来还便宜的仙帝之位，并非疏仙尊转赠，而是青禅仙尊授意。
相思脸上浮现淡淡的无奈，这种无奈完全是出于被误解。
青禅仙尊对堂陀仙帝推崇备至，他能在时间里寻访堂陀仙帝，自然对相思这并不算漫长的一生有十足的了解。
青禅仙尊以为相思和堂陀仙帝一般，和堂陀仙帝一般充满悲悯，和堂陀仙帝一般忍辱负重，和堂陀仙帝一般坚守道义。
比海水更难测量的是人心。
如流霜所言，长悲仙尊和婉莹仙尊并未堂陀仙帝，所以不笑得堂陀仙帝的苦衷。青禅仙尊并非相叟，纵然他可以在时间里当一个看客，寻访相思的一生，但毕竟他不是相思。
冷漠、好色、自私、怯懦……
相叟有的缺点相思一个不少，甚至比相叟多了怯懦，至于不同，只能说仰仗阳灵白泽那颗本源阳灵之心，让相思多少有一些怜悯。
在有相氏，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由比他长不了多少的夕带大，可他从头到尾为喊过夕一声姑姑，甚至夕死在有孟氏他都没过问过一句她到底嫁给了谁。
在竹园，萝卜错乱生长的地里，相思肆无忌惮地把手伸向相禾微微隆起的胸脯，若不是顾及孟鱼很凶，恐怕还不止于此。
照样是在有相氏，那个叫小石头的孩子可以囫囵吞咽下菜团子后抢走夕才咬了一小口的菜团子。
至于怯懦，一辈子贪生怕死，哪里不怯懦？
相思只能轻笑一声，表示那位号称时间掌控者的青禅仙尊看走眼了。
青禅仙尊以为相思和堂陀仙帝一般充满悲悯，一般忍辱负重，一般坚守道义。
所以相思猜测当自己在光阴河里看着堂陀仙帝一生津津有味时，那位正在北冥世界遗留之地窥探吞天大魔蚩尤踪迹的青禅仙尊发现了自己踪迹，于是找了个借口离开，再将自己摄到第五重天。
至于疏仙尊与他从父亲堂陀仙帝那里继承来的堂陀仙剑，不过是个证物罢了，掌握话语权的，是青禅仙尊。
旋即，相思忽然想到一个可怕到极致的可能，他面露惊恐之色，戒备地注视着身边仙人。
“仙帝，怎么了？”婉莹仙尊和气询问。
“没事。”相思只当是自己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