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夫诸的眼泪
魔仙王八臂莺歌忽然有种劫后余生之感,在预知到死亡又束手无策时,瞎眼夫诸给了自己生机。当然,魔仙王八臂莺歌也不是蠢货,甚至瞎眼夫诸都把话说透了,他愿意和魔仙王八臂莺歌联合,无非三点。
其一,山李山二狗心肠歹毒又心思缜密,魔仙王八臂莺歌涉世未深,心思浅薄,总要好控制些。
其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瞎眼夫诸和魔仙王八臂莺歌有着共同的敌人,相思,所以即便没有约束,至少在达成目标前两人的联合牢不可破。
至于其三嘛,瞎眼夫诸平静说道:“魔仙王,你我其实都是可怜人物,我愿意抛弃山李山二狗和你联手,也有同病相怜的意思。”
同病相怜。
瞎眼夫诸闭目怀想道:“我的一生,向来可悲至极,当初相叟纵横人间,横扫我妖族,我百般不愿还是只能屈服,随他踏足登神长阶,征战仙魔两界。不提功劳赫赫,总有苦劳吧,所谓的奖赏不过是将我祭炼为初代水灵。”
“等相叟祭炼二代五灵后,我也没了剩余价值,沦为寻常神使,为他鞍前马后,任劳任怨,只是图个苦劳,将来他踏足初生神域有我一席之地。”
瞎眼夫诸忽然抬头望着魔仙王八臂莺歌,嘶吼道:“你说说,相叟为何不肯踏足初生神域?他在忌惮什么?他已经修出神躯,甚至半只脚迈进初生神域了。”
魔仙王八臂莺歌平静答道:“敖玄和我说起过,相叟之所以不愿踏足初生神域,是初生神域破碎了。”
瞎眼夫诸怒道:“我当然知晓,相叟何其惊才绝艳,他明明可以炼化北冥世界碎片,凭什么想去镇压仙魔两界?痴人说梦。”
魔仙王八臂莺歌不言,瞎眼夫诸知晓的比自己只多不少,也没必要卖弄那点浅薄的见识了。
瞎眼夫诸发出一声悠长又轻微的叹息,如同涟漪消散,他怔怔地抬头仰望天穹,闭目唏嘘道:“我想我知道了。”
魔仙王八臂莺歌也不问,瞎眼夫诸自顾自说道:“相叟和遗忘岛永生者子璞是至交好友,可惜他被子璞算计了两回。永生者子璞并没有告知相叟北冥世界碎片的真相,他也惦记着北冥世界碎片内仅存的混沌法则;倒是相叟把子璞视为至交好友,子璞答应他帮他镇压仙魔两界,仅仅是口头敷衍。所以相叟功亏一篑后才勃然大怒将遗忘岛永生者子璞放逐到人间。”
魔仙王八臂莺歌并不知晓这一段秘辛,瞎眼夫诸推测完一切,忽然滚落出两颗眼泪,惨笑道:“若真是这样,相叟倒是被背叛了四回。”
魔仙王八臂莺歌凝重看着瞎眼夫诸,瞎眼夫诸抹干眼泪,笑道:“魔仙王,你放心,悲悯和眼泪是留给死人的。”
魔仙王八臂莺歌松了口气,笑道:“本王还以为你良心发现。”
瞎眼夫诸感慨道:“最先背叛相叟的是金灵丰粟,他忌惮仙魔的力量,在登神长阶关闭之际逃回人间,我向来瞧不起丰粟,临阵脱逃的懦夫,他的逃窜才让相叟舍弃初代五灵祭炼二代五灵,才让我落得个如此下场。”
瞎眼夫诸顿了顿,说道:“第二背叛相叟的是神使,相叟过于自负,他向来没有正眼看待过追随者,所以即便见到初生神域破碎也没有解释半个字。可惜神使们已经厌倦了和仙魔交战,在征战仙魔两界的数十年里,我们一直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相叟的野心太大,镇压仙魔两界,纵然他实力震古烁今修成神躯又如何?仙魔两界可是足足有两位魔帝和九位仙尊,还有许多冷眼旁观的老不死。我们对相叟的作为充满了不解与震撼,在不解与震撼之于更多的是后怕,所以我们背弃了相叟。”
“第三次背叛相叟的是阴灵黑泽,相叟自负不假,野心太大也不假,他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他的野心。说句不好听的,纵然神使悉数背叛他照样有机会镇压仙魔仙魔两界,只要五行五灵和阴阳两灵还在。可惜阴灵黑泽也背叛了,他是野心、贪欲、丑恶,是一切罪恶的念力所化。他的背叛让相叟措手不及,于是才在人间留下后手。”
“第四次背叛相叟的便是被相叟视为至交的遗忘岛永生者子璞,他总是口口声声说自己太寂寞,作为无比接近神的存在,他俨然摆出一副超然物外只求一死的模样,他诱惑相叟镇压仙魔两界炼化混沌之力,答应会协助相叟,代价是相叟成神后赐他一死。可惜相叟轻信了子璞,在无尽的岁月里,子璞将自己的野心隐埋在时间里,他如何会坐视相叟成神?他若是成神,恐怕子璞就得死了。”
魔仙王八臂莺歌是第二次听到这些秘辛,最先自然是大地神龟敖玄与他说起的,只是说的都是支离破碎又无关痛痒的事情。
瞎眼夫诸叹息一声,说道:“相叟才是当之无愧的天眷之子,除了被背叛,几乎一生所向披靡。在人间如此,横扫人族与妖族难逢敌手,独自对抗天劫撼动天威;在仙魔两界还是如此,魔仙王,你知道为何九天仙域没有仙帝吗?”
魔仙王八臂莺歌心如浩渺大海波澜万丈足以颠覆一切。
瞎眼夫诸只是随意笑了笑,并不在此事上多做纠缠,他极目往北眺望,似乎在期待着山李山二狗归来,等到魔仙王八臂莺歌也依着他的模样往北眺望时,他别过头讥讽道:“魔仙王,你知道我和你哪里不同吗?”
魔仙王八臂莺歌也不在乎瞎眼夫诸的讥讽,倒是心中对瞎眼夫诸更为高看,比起矫揉造作如一条阴狠毒蛇随时可能露出獠牙,张开血盆大口环伺身侧的猛虎更好对付,况且还能鞭策自己不可懈怠。
与虎谋皮,活着也不见得就是虎。
瞎眼夫诸感慨道:“你泯灭了人性,我嘛,偶尔还是能挤出来两颗眼泪。二狗虽然阴狠,我总是心存一丝怜悯,让我下手还是难。”
魔仙王八臂莺歌对瞎眼夫诸的好感荡然无存,好笑地望着瞎眼夫诸,瞎眼夫诸轻蔑笑道:“魔仙王,我的意思,你懂吧?”
魔仙王八臂莺歌笑而不语,内心却是阴寒如千尺寒潭,瞎眼夫诸洞悉了他的心思,笑道:“怎么,怕了?”
魔仙王八臂莺歌怕了,瞎眼夫诸太坦荡,坦荡得把他那颗虎狼之心袒露出来,让魔仙王八臂莺歌看到全貌。坦荡得过了头,比虚伪更可怕。他还是强撑着笑了笑,说道:“怕,也长见识了。”
瞎眼夫诸摇摇头说道:“这就是你我的区别,至少现在我对你没有半分敌意,否则你还能坐在这儿听我谈天说地?如你一般处处提防、时时提防,活着太累。”
魔仙王八臂莺歌笑容凝固,怔神思索。瞎眼夫诸追忆道:“我和二狗相识好些年,当年他还年轻,和我争夺吞噬法则,我也让着她,各得一半。我在三苗一直蛰伏,也没干太多伤天害理之事。倒是他不知收敛以为有吞噬法则就可以为所欲为,起初我还劝解他,后来知晓他吞噬兄长子侄后我索性对他不管不顾了。从那时起我和他有了隔阂,连兄长子侄这些最亲近的都下得了手,何况是我?”
“要不是忘忧仙子险些荡平人间,走投无路的山李山二狗找到我,我和二狗也不会再有交集。到底是于心不忍,我和他的父亲丰崖算不上手足之交,但好歹并肩作战多年,所以也照拂一下二狗。二狗自恃在蛮荒妖域吞噬多年实力强横和我平辈交往,我也没有在意。”
“自从在北冥幻境被鲲鹏族圣君鲲海离子算计后,我和二狗再次有了隔阂。反正遗忘岛永生者子璞、鲲鹏族圣君鲲海离子和大地神龟敖玄都受到约束无法纵横人间,龙皇即便复生也孱弱不堪,二狗又想吞噬人族和妖族修炼吞噬法则。我到底于心不忍,我只是想报复相叟,并不愿犯下杀孽,于是说服了二狗在北海垂钓。”
“如今龙皇陨落,四海气运还原,鲲鹏族尽数逃回凛冬之地,我在也不能约束二狗了。等此间事了,他定然要去吞噬人族和妖族,我阻止不了他,所以只能杀了他。”瞎眼夫诸闭目叹息。
魔仙王八臂莺歌在斟酌瞎眼夫诸和山李山二狗的恩怨,最后用怀疑的神色望着瞎眼夫诸,瞎眼夫诸笑道:“想说什么直说,我不喜欢遮遮掩掩。”
魔仙王八臂莺歌吐露心思道:“这可不像你。”
瞎眼夫诸笑道:“那至真至善的白泽还以捉弄别人为乐,我看起来也不像十恶不赦之辈吧。”
魔仙王八臂莺歌似乎想起了什么,面露讥讽之色说道:“水淹四方台……”
“那是想引诱相思,论控水之术,我赶嬴姝差远了,”瞎眼夫诸悲哀说道,“倒是三苗,我算是愧对他们了,我没有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