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第４３话犬父犬子
——过去——
幸得于银十字队的高超医疗能力，加维拉骨折的左臂在转眼之间便已被接续完毕，除了还有些轻微的疼痛外，日常的行动已经完全无碍了。治疗结束后，汉可诺并没有着急地把加维拉送回警备队学园，而是将他带到了学园附近的回响森林中一处隐秘的区域，与其促膝长谈起来。
“原来是因为阿兰德的事啊。”汉可诺用尽方法才终于从加维拉的口中套出了餐厅事件的真相。“可是，在泰罗教官询问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把真实情况告诉他呢？”
加维拉轻轻地摇了摇脑袋：“没有这个必要。纳修恩有怨恨的理由，被他揍一下我也没有任何怨言，不需要劳烦泰罗教官为我讨回公道。这件事就让它这样过去吧。”
“你是这样想的吗？也真的是难为你了。”汉可诺叹了口气，带着无比心疼的目光看向加维拉。“关于阿兰德——你父亲的事情，我一直想听一听作为儿子的你的看法。假如你愿意跟老头子我交流这个问题的话……”
汉可诺的要求直接刺激到了加维拉心中最敏感的一个部位，以致于在之后的数分钟内加维拉一度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小的时候，父亲总是带着我玩耍，跟我讲述他与队员一同打击邪恶的故事。那时在我幼小的心灵中一直认为父亲是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人。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我慢慢认识到，父亲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在警备队中也只是担任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队队长之职，比他强大的人更是不胜枚举。但是在我心目中，父亲的形象永远是最伟大的，就算时至今日依然不曾被撼动。”
“后来，那个事件发生了，父亲成了过街老鼠，无颜再继续留在警备队里的他提交了辞呈。可是，旁人的闲言碎语始终未曾停止，连母亲也对父亲的懦弱行为极度鄙视，常常对他冷嘲热讽。父亲因此离开了家，下落不明，直到许多年后我才在另一颗星球上找到了他。父亲的样子苍老了许多，身体也变得十分虚弱，命不久矣。于是我留在了父亲的身边，陪他走完人生最后的时光。”
“英年早逝吗？怎么说都是有点可惜了。”汉可诺目光黯然，惋惜地感叹着。
“在父亲去世前的几天，我陪他回到光之国，到纳修恩父亲的墓前祭奠。当时我问他‘为什么不去看望对方的家人’，父亲说‘自己的出现只会再度揭起对方的伤疤，没有见面的必要’。在父亲去世的当天，弥留之际，他告诉我他从没有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即使被千夫所指，但至少他保全了其他队友的生命。他唯二对不起的人，一是纳修恩的父亲，第二个就是我。如果自己能更有力量的话，纳修恩的父亲就不会白白惨死牺牲；而继承了他血脉的我，则要因他的行为无辜遭受他人的冷眼与嘲笑。”
“阿兰德是这样说的吗？”汉可诺低声地喃喃着，眼睛目视前方似乎略有所思的样子。
“父亲还说，虽然警备队一直在宇宙各处惩奸除恶，可邪恶的家伙却仿佛无穷无尽一般永远层出不穷。这并非是恶人过多的缘故，而是这个宇宙的秩序出现了严重的问题。遭遇了不公正对待的人无处申述，持有强大权力的人又没有相应的制度去约束，人心才会在这样的环境下发生质变。如果没有办法修复错误的秩序，我们的战斗就永远都不会有结束的一天。而在这永无止境的战斗中，宇宙警备队甚至是整个光之国迟早都将步入毁灭。”
“可是，这些道理却没有几个人意识到。父亲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队长，分量太低，他的话根本不可能引起他人的重视和思考。而整个警备队也几乎完全沉浸在消灭邪恶之人的功绩中沾沾自喜，被虚荣蒙蔽了双眼，看不到更深层次的东西。我，想要实现父亲的遗愿，为真正改变这个世界而战斗。无论善良还是邪恶，将所有人拯救……”
加维拉紧紧地握起双拳，为自己加油鼓劲。忽觉一只大手靠上自己的后脑温柔地轻抚，汉可诺正充满慈祥地看着自己微笑。“好孩子，你和你父亲都是不错的人。我一直都坚信我所认识的阿兰德绝不会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夫，而事实上也确是如此。”
加维拉瞪大了惊讶的双眼：“汉可诺先生认识我的父亲？！”
“说来巧合，当年还是学生的他在警备队学园接受训练的时候，恰好也是我担任其所在班级的生活管理员。”
“真的？！这件事我一点儿都不知道。因为父亲很少跟我提起他学生时代的往事。汉可诺先生，当年我父亲也受您的照顾了，作为儿子的我在此代他向您表示感谢。”加维拉站到汉可诺的面前，十分恭敬地鞠下一躬。汉可诺赶忙将其扶起。“用不着这么客气，老头子我可受不起。说来，我们在这里也待了不少时间了。你还有泰罗教官布置的处罚任务要完成，还是尽早回去的好。”“对哦，我差点儿忘记了。汉可诺先生，我们一起回去吧。”“我还要留在这里处理一些事务，你先行一步吧。”“五名恶徒想要杀死巡逻队全员，以此打响自己在宇宙里的名声。可是队长阿兰德却恬不知耻地跪在对方面前乞求饶恕一命。恶徒们来了兴致，觉得与其把人杀了，不如将对方的丑态记录下来，更能在外人面前展示出己方的威风。于是，恶徒们提出了各种极具侮辱性的要求，说只要能做到便可以饶了他们的性命，而阿兰德前辈竟也惟命是从地一一照做了。被劫持的一家三口见此情景都害怕地抱在一起，不敢吭声。”
“恶徒们被阿兰德前辈的谄媚姿态逗得捧腹大笑，也要求其他几个队员跟着一起做。纳修恩的父亲忍不下这口气进行了反抗，却被对方杀死，尸体遭受严重摧残，以致于连银十字队也无法将其复活。余下的三名队员气愤难当也欲死战，哪怕因此丢了性命也要为同伴报仇。然而阿兰德前辈却将三人拦下，并实施殴打，随后又跪在五名恶徒面前乞求对方宽恕他们的无礼。他的卑躬屈膝令恶徒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对其进行羞辱，所幸增援部队及时赶到将众人解救，也将恶徒们一网打尽。不久后，阿兰德前辈在敌人面前贪生怕死的事情在队内和民间传开，遭到了几乎所有光之国人的唾弃和鄙视。而不幸牺牲的纳修恩的父亲则被人们视作不畏强暴的英雄，受到万人敬仰。”听完了故事的铃川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之后缓缓开口道：“按照加维拉回忆其父去世前的说话，阿兰德先生是为了保全余下三名同伴的生命才委曲求全，忍辱负重地甘愿被敌人所羞辱。”明神补充道：“与其逞强白白丢了性命又毫无收效，不如留着有用之身日后可以创造更大的价值。我想，当初阿兰德前辈就是这样的想法吧。”
铃川点头应道：“所谓『大丈夫能屈能伸』，『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如此看来，阿兰德先生也是一个了不起的人物。”
明神望向铃川，意味深长地笑道：“纱织你是这样认为的吗？仅凭只言片语就武断地认定一个人的为人。如果说，阿兰德前辈的遗言只是为了掩盖自己贪生怕死的真面目而特意编出的一套冠冕堂皇的理由，以此来欺骗自己的儿子呢？”
“这……”铃川顿时语塞。“难道阿薰你认为阿兰德先生的遗言都是谎话？”
“我无法判断。毕竟真实的情况只有阿兰德前辈自己最清楚。而随着他的离世，真相也永远被埋藏于黑暗之中，再不可能被探究了。但很多时候，真相如何其实一点都不重要，大众的主观看法才是左右事件意义的最大因素。”
“纱织，作为地球人的你可能有所不知——光之一族其实是一个思想非常极端的种族，对所谓的『正义』与『勇气』有一种异乎寻常的迷之执着。在光之国的教义中，『正』与『邪』是必须对立，不能有丝毫交集的。在与敌人交战时，你可以被打败，甚至被杀死，但绝不可以认输，更加不能为了活命而投降；他们崇尚英雄式战死沙场的举动，对贪图生命的人充满鄙视；他们对外人十分宽容，却对自己人无比残酷。过去曾有一位是同伴的家伙，就因为警备队无情地抛弃，被硬生生逼成了敌人。所以，无论当年阿兰德前辈是出于怎样的想法，他的行为注定被光之国所不容。”铃川默默应道：“阿薰，你的说法我能认同。此前，我们a.e.c.o.与赛罗奥特曼有过多次接触，从他对你完全否定的评价中我就隐约地感觉到了什么——那是一种完全不可共存的彻底排斥的态度。我想不仅是我，其他队友也一定有所觉察。”
“所以，作为儿子的加维拉也因此受到了其父事件的波及，而他个人并没有能力扭转这样的不良局面。从第一眼见到加维拉时，我就质疑火花为何会将他选为学员。而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也印证了我的观点——加维拉根本不适合宇宙警备队。”——过去——
自从餐厅事件后，加维拉成为了众学员中第二个无人问津的学生，几乎没有一个同学愿意与他主动交流。而每次用餐休息时，加维拉自己也是远远地避开众人，独自窝在房间的角落，与同班的另一位“孤家寡人”遥遥相对。
然而，同病相怜的处境并没有令这两个人之间产生更多的交集，加利亚斯一脸凶恶的面相与其我行我素的行事风格不仅令其他同学心生胆寒，同样也令加维拉有所畏惧，哪怕他是唯一一个与加利亚斯有过短暂交流的人。
主教官泰罗给c班的学员们精心安排了十分紧凑的训练课程，以致于在刚开始的几天里，尚未进入状态的学生们因适应不了快节奏高强度的训练而几乎每天都累得筋疲力尽。不过，这样的状况并没有持续太久时间，不出几日，学员们便很快适应了泰罗的训练风格，课程的完成度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远超同期的其他两个班级。泰罗对此倍感欣慰。可是，唯有一人的训练进度却没能达到他的要求。
这一日，泰罗将雷欧请到了学园的训练场地——奥特竞技场，为c班的学生教授格斗技能。雷欧本非警备队学园的教职人员，是泰罗通过私人关系才将其请到的。雷欧的格斗能力之强众所周知，能得到他的指点必将受益匪浅。c班的学生无不欢欣雀跃，就连加利亚斯也不例外，同时也羡煞了另两个班级的学生。
为了能够让雷欧不受顾虑安心教学，泰罗刻意作了回避，并把当天的课程安排全部交由雷欧定夺。在大致了解了c班以往的训练情况后，雷欧便迅速拟定好了详细的教学计划。此后的大半天时间中，他将适合于新生修习的格斗技能如数地教授予十五名学生，并在课程最后的两小时里对所有人进行综合测验。
测验的内容是：雷欧将亲自作为对手依次与十五名学生展开一对一的战斗，而每个学生必须在身穿修行甲的状态下利用学到的所有本领来抵抗雷欧的全力攻击。三招之内未被打倒则测验通过，若不幸失败也可反复挑战直至成功为止。测验的结果将作为日常分数纳入到年度考核总分之中。
测验的情况比雷欧预想的更加好。在不到一小时的时间里已有超过半数的学生顺利地通过了测试，其中更有几人仅用了一次机会便成功达成。而在一个半小时以后，除一人之外的其余十四名学生均都顺利地通过了测试。
雷欧直挺一拳，以迅雷之势径直破开加维拉双臂交叉的防御，直击对方面门。宛如被汹涌巨浪所卷起，加维拉一声惨叫，在空中翻腾了数圈后四脚朝天地摔落在地上，狼狈之极的丑态引得一旁围观的同学们捧腹大笑。
“又被打败啦——！连雷欧桑的一招都接不下来，水准越来越差了。”贝特拉姆嚷嚷了起来，又引得其他人发笑。
“那家伙已经没力气了。我敢打赌他今天绝对通不过测验。”多格佯装与其他人讨论的样子，却故意扯大了嗓门，好让自己的话语清晰地传进加维拉耳中。
四人组的纳修恩、霍鲁斯、多格和贝特拉姆并肩而坐，占据着围观学生群的中间位置。加利亚斯则在距离其他同学稍远的地方独自盘腿坐地，单手托着腮帮子冷冷地斜视那群家伙。
这已是加维拉第七次挑战失败了，其余同学中最差的挑战成绩也不过是四次打底。加维拉躺在地上大喘粗气，在雷欧的催促下又艰难地爬起来。此刻，他的四肢已因力气衰竭而开始微微发颤，即使勉强站立，身体也近乎摇摇欲坠。加维拉低着脑袋默不作声，他能听到从一旁扎堆的同学中传来的细微议论之声，也能从雷欧的话吻中感觉到对方已不再耐烦了。
“怎么了，还有力气再战吗？”雷欧再次开口确认，语气格外的冰冷无情，仿佛对眼前这个筋疲力尽的孩子不存有丝毫的关切之意。加维拉微微地点了点头，继而摆出战斗架势，看向雷欧。
“还要继续吗？以你那三脚猫的本事怎么可能胜得过雷欧桑？我看不如你偷偷求雷欧桑多留几分力，或许还有通过测试的机会。否则全班就你一人失败，让ab班的人知道了，岂不是叫他们笑掉大牙……”贝特拉姆大声调侃着，忽见雷欧恶狠狠地瞪了自己一眼，吓得立刻收了音。一旁的霍鲁斯偷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不要多嘴多舌。纳修恩则一脸冷漠地盯着加维拉，目光中净是不屑的轻蔑。
“很好。那我要攻过来了，注意了！”
话音刚落，雷欧忽地一跃腾空而起。体力的竭尽伴随着反应力的下降，当加维拉反应过来时，雷欧早已翻身落在了身后。加维拉匆忙反击，以右手肘关节猛击对方面门。雷欧洞察先机早已设好防御，在轻松挡下手肘攻击的同时顺势拿捏住对方的关节要位，锁死其右臂的行动。
加维拉即刻转身，又以左手挥拳击来。遂听闻雷欧大喝一声“下盘不稳”，只觉双脚被什么东西一勾，整个身体随即被仰面掀起，平衡尽失，左手的攻击招式也随之瓦解。雷欧一掌直下，重击加维拉胸口装甲，将其直挺挺地拍在地面上。掌劲由胸口扩散至全身，震得加维拉四肢发麻，再起不能。
“漂亮！！雷欧桑刚才的一记防守反击招式真是太精彩了！！”多格极尽谄媚地鼓掌致敬，同时带动起其他学生为雷欧呐喊助威。
“都给我安静！”雷欧厉声喝止了他们的无辜吵闹，低头看向瘫倒在地上的加维拉。很显然，对方已没了继续战斗的体力。雷欧略带失望地叹了口气，随即伸出右手想将加维拉从地上拉起来。
加维拉没有接受雷欧的好意，而是慢慢翻过身子，把脑袋埋在双臂之间，仿佛藏头的鸵鸟一般不想被任何人看到，也不去看任何人，身体蜷缩成了一团。雷欧无奈地摇了摇头，把伸出的手缩了回来。恰在这时，泰罗的身影出现在奥特竞技场的入口处，向雷欧打了招呼并缓缓走了过来。学生们见教官现身，都急忙从地上站起迅速列好队伍。加维拉则默不作声地排到了队伍的最后方。“雷欧，今天有劳你了。”泰罗向雷欧握手致谢。雷欧以笑容回应，并把指挥权交还给泰罗。
泰罗扫视了众学员一遍，随即大声喝令道：“大家都辛苦了，今天的课程就到此为止。距离竞技场关闭还有一小时时间，认为有必要巩固近日所学之技的，尽可以利用竞技场的设备进行复习；若觉得累了想要休息的也可以自行返回学园。明天所有人准时到这里集合继续训练。好，就此解散。”
下达完命令后，泰罗遂与雷欧并步离开竞技场。两人一路上讨论不断。“雷欧，经过一天的观察，你觉得c班学员的资质如何？不用顾虑我的感受，实话实话就好。”
“那我就如实相告了。”雷欧笑着应道。“说实话挺令人意外的，这群孩子的资质比我料想的更加优异。特别是其中几个，可谓是天赋异禀。”
“哦，是吗？”听到雷欧如此夸奖自己的学生，泰罗脸上也不禁露出自豪的神色。“那么，你觉得哪几个孩子属于天赋异禀的一类呢？”
“在这十五名学生中最为突出的——当属纳修恩和霍鲁斯了。不愧是红族的子孙，战斗天赋非常之高。我所传授给学生们的格斗技巧，这两人仅练习五遍之后便能融会贯通，测验也是一次性通过。对于刚入学不久的新生来说，其水平已经是令人叹为观止了。”
“然后，是多格和贝特拉姆。虽然他们的表现没有前两人那样出类拔萃，但也有不少的闪光点。多格的身手是全员中最敏捷的一个，并且他懂得如何充分利用自身的这一优势来与敌人对抗。而贝特拉姆的头脑比较灵活，会使用一些战术进行战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