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立世子 - 帝姬的罪与罚 - 覆酒 - 都市言情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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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立世子

姬初趴在案几上,压着一本摊开的古籍。一炷香以前翻开扉页,眼下还是在原地。

醒来时她听说连柔双亲回家哭得肝肠寸断,一时不忍,曾派红素送财物安慰他们。红素回来时东西都在,只有脸上多了个血红的巴掌印,肿得透亮――她想那人一定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红素没有哭,没有说话。但她已经可以想象连柔双亲在极致的悲痛与仇恨下,对红素说了什么,而围观的百姓又会如何恶语相向,扭曲猜测。

她早该想到,这时候她本不应该有一丁点儿好意流露出来。她没有愧疚,她就应该冷眼旁观。她若做出任何善意的举动,都会变成心虚的仗势欺人、以财买命。

不是她杀的人,她为什么要关心他们?

这世界是不是心慈手软,天诛地灭?

姬初垂下了眉睫,袅袅飘散的紫烟弥漫起一股寂静的深冷,正在缓慢无形地腐蚀什么至为重要的美。她仿佛也感知到了这种不可抗拒的罪恶的侵蚀,整个人闷闷不乐,没心思看书。

宇文思推门而入,带来一地瑟瑟的惨淡天光,铺在地上,亮得刺眼。他仿佛和光同尘,但浑身透出的是刺痛眼角的微凉的冷意。

他笑道:“还为早上的事难过?”

姬初抬眼觑了一眼面色如常的宇文思,回神更加垂头丧气:“怎么连你也知道了。”

“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刚从衙门回来。”宇文思慢慢走到她身边,认真地思忖道,“难道在你看来,我一天从早到晚从不办正经事的?”

他身上有一种不同的气味驱散了原本的香。姬初抓住他的衣袖,凑过去嗅了嗅,勉强打起精神开玩笑:“在衙门办正经事办得一身胭脂香气,难为你兢兢业业地对我说谎,我就不生气了,单想知道是什么样的正经事?”

停一停,她又推了一把宇文思,“你走过去点儿,我不喜欢这个味道。”

宇文思幽深的目光漫不经心地落在她面前的书上,只看了一眼,面色已微微一冷,但他没有发作,仍温和地微笑,绕到案几前,遮挡从雕花窗投射进来的天外欲近黄昏的霞光。

最后的霞光与明净的清风,都一并消融在他身后的发上。

姬初茫然地抬头仰视他下颌的阴影,以及突出的喉结。

昏暗中她的眉宇有种触目惊心的黑,与她雪白的肤色映衬出一抹不可言说的魔力。如果这双眼不是如此清澈茫然,如果这双眼只有残酷冷寂……

宇文思忽然明白宇文元何以会热衷于摧毁她的纯真。

“我倒没有说谎,下午镇西军营来了贵客,我从营地出来才去的衙门。”宇文思道,“这个贵客你想必很乐意见一见。”

“谁?我现在真真正正谁也不想见。”

“帝京皇宫来的安内侍――听说是今上跟前的红人,不知你认识不认识?”

“安顺?”姬初惊讶地起身,撑着几面凑近宇文思,凝视他的双眼,似乎想要看清他这话是真是假,“西堂秉笔太监安顺?怎么他到这里也不来见我?”

宇文思道:“他是奉旨来的。突厥攻占赵县不退,意在开战,今上决意御驾亲征,派他来传令调兵。我请他一道回府,他说你们见面有一时半会儿说不完的话,今日天晚了,明早来拜见你。”

“那还差不多。”她忽然叹气道,“要打仗了啊……不知这一回要死多少人才足够。”

宇文思微笑道:“生死都不过如是,唯有欲壑难填。”

姬初皱眉,不理他意有所指的话,只问道:“你会跟着去么?”

“是。今上诏我诣京师一同行军。”他想了想,道,“大概就是后天了――今上也让陈世子随驾出征。”

姬初古怪道:“陈世子是哪个?”

“问得好,我也不知道呢。安内侍让我看着办,我一路发愁,不知到底要我看什么办。”宇文思笑眯眯地问她,“不如你帮我出个主意。”

姬初大笑着摆手,道:“安顺好狡猾,说了也当没说一样。别说你,我和他相处八年,也不懂他这个意思,实在没法给你出主意。”

宇文思点头道:“看来不是因为我鲁钝的缘故了。也不要紧,你随便挑一个,我上一道请立的折子就行。”

“你问我,那你肯定也知道答案。”姬初并未想到背后的深意,直言道,“我当然是不会说宇文元的。”

宇文思笑道:“那就是和儿了。行吧,我看你的意思办,一会儿就让李为过来商量一番,看看这个不立嫡长子的请立折子怎么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是你叫我说的,你怎么能生气?”姬初隐隐觉得他话中有话。

“我哪里是生气,元儿、和儿都是我的儿子,立谁于我而言有何种分别?”只是对别人有分别。宇文思轻轻抚摸了她的头发,失笑道,“我只是觉得你直率得出乎意料。”

“我就当你是在夸奖我了。”她耸一耸肩,拍开宇文思的手,从案几后走下来,停在宇文思面前。她想了想,认真道,“请你在战场上一定要保护我的父亲。可以吗?”

“职责所在,我尽力而为。”宇文思愣了愣,很辛苦才没有笑出来。随后顺手合上了她方才压着的书卷,书皮上写着“罗织经”三字。

武周酷吏来俊臣撰写的一部编织罪名、铲除异己的书。

姬初见状随口问道:“说来我还没看,那是佛家经文么?真看不出你是个信佛的人。”

“我不信那个,住在北苑的侍妾喜欢,送了我一本。”宇文思微微一笑,转身道,“该用饭了,走吧。”

姬初走了几步,忽然定定地盯紧他双眼,低声道:“宇文思,我没有杀连柔,你要信我。”

她的眼神带着迫切的期盼。

宇文思笑道:“我知道,我当然相信你。”

姬初霎时喜上眉梢,扑过去拥抱宇文思,高兴道:“还是你好!还是你好,你会相信我!宇文元还说没人会信……”

“他胡说八道吓你的。”他轻轻拉开姬初抱住他的手,抓在掌中,拉着她往外走。姬初后知后觉地尴尬一阵,很快挣脱他,自己走在前面。

宇文思目不斜视,吩咐身边小厮道:“把案上的书烧了。”

饭毕不久,宇文思去书房处理正事,姬初还坐在庭院的石桌边。李为快步迎上来,恭敬道:“殿下,方才驿站来人,说是安内侍已启程回京了。”

姬初只觉体内跳动的血液忽然沉静凝固,而后碎成一片冷冷的冰渣。她停下端茶的动作,呆呆地问:“他还没有见我就连夜回京?不是说好明早来拜见我么?”

李为似乎一直对她恭敬惶恐得过分,也许是因为初见就被训斥了的缘故。当他发现眼前的姬初神情不对,一时格外惴惴不安,手足无措地解释道:“是……殿下不必在意,安内侍也许是收到了今上的书信,事出紧急,不敢耽搁,才不得不连夜赶回去……”

“可是,真正要紧的事,他一个人又能做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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