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嫡子

皇贵妃薨逝后，内务府拟订的谥号为：慧贤。也不知这谥号究竟是在称赞她，还是在嘲讽她，她何时慧？又何时贤了？当真可笑。

皇贵妃已经薨了。无话可说。但还活着的人，总归不能轻易放过，阿若已经在冷宫中待了许久了，该是时候去看看了。我叫上四辛，坐着步辇，慢慢往冷宫中去了。

刚到冷宫，便觉阴森森的，十分骇人，但我不怕，如今冷宫中的人，再也伤害不了我。阿若正躺在院中的草堆边。看见我，她立即起来整理面容。一边将杂乱的头发顺到耳后，一边擦着脸。

我不禁嗤笑：“如今已不是嫔妃了，连宫女尚且不如，何必还惺惺作态。”

阿若愤恨的盯着我，作势要冲上来，我身边跟着的奴才，立刻将她按在地上。她恶狠狠的看着我道：“乌拉那拉·茹意，都是你，都是你，我伺候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何不能让我留在皇上身边，你为何要毁了我的梦，我只想静静的待在皇上身边，你，你为何要毁了我。”

我道：“我毁了你？难道不是你生了不该有的心思？你不过一介奴婢，竟敢肖想皇上，你也配？”

阿若道：“你不过出生好些罢了，出生后族又能怎样，位及贵妃又能怎样？还不是为人妾室？如今不是一样无一儿半女？”

四辛听后，上去给了她几巴掌，我知道，当初就是因为阿若，四辛才在慎刑司受尽折磨。才落下了终生的腿疾，如今来冷宫，除了让自己出一口气，也是为了让四辛出口气。

我看了看四辛道：“如今皇贵妃薨逝，她也该跟了她的主子去。四辛，此处便交给你了。我先回宫。”

足足半个时辰，四辛才回来，想来她心中对阿若恨之入骨，折磨她半个时辰。也不过分。第二日，冷宫看守便报阿若已死，她自然没有身后哀荣。拖去乱葬岗便罢了。

今年果真好事不断。纯贵妃又生了一个公主，粉雕玉琢，简直活脱脱和纯贵妃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我虽今年被封为贵妃，但到底年岁渐长，已不像从前那样，可以静下来插花，作画。

皇上如今鬼迷心窍般，日日都召令妃。平日里我去养心殿，令妃都在。也不知那般低贱出身的女子，有何处好，竟勾得皇上，将六宫都冷落了。延禧宫中更是静悄悄的，我时常觉得十分落寞，必得去愉妃和纯贵妃宫中看看小娃娃们。才觉心中好受几分。

这日，我正在纯贵妃宫中，她是江南女子，少时便多读诗书，文采斐然，为人更是谦逊有礼。虽是个才女，但皇上对她，也不过尔尔。但她到底是个有福的，如今才二十多的年岁，已经有了两子一女，实在是个有福之人。

我正拿着一只泥娃娃逗着和嘉公主，小娃娃被我逗的发出咯吱咯吱的笑声。嘴边还挂着口水。

忽然四辛进来，道：“小主儿，出事了。”

我看着她道：“在这宫中油灯似的熬了许多年。能出什么事啊？值得你这般惊慌。”

四辛道：“是老爷，老爷出事了。”

我盯着她道：“什么？你说什么？”

四辛道：“府里传来的消息，说是老爷病故了。”

我怔愣出神，手中的泥娃娃也掉在地上，发出清脆一声，碎成了几片。

我已记不清如何回到宫中。只在脑中不断回想。阿玛虽已年迈。身体也不算太好，但终归没有大病，怎会突然病故。这其中，是否有诈？

四辛进来道：“小主儿。皇上派了人去府中吊唁，也赏赐了，回来的人说，老爷走的很安详。没受什么苦，小主儿也别太伤心了。”

我看着四辛道：“这其中是否有诈，是否因我在宫中得罪了皇贵妃和阿若。有人故意为之。”

四辛道：“小主儿。您别想太多了。老爷生前也是世袭了佐领一职的，又是皇亲国戚，谁敢谋害朝中大员。况且皇贵妃早已薨逝了。”

我着实忍不住，大哭道：“四辛，我如今位及贵妃又如何？阿玛去了，我都不能去送送，更不能为阿玛穿孝，额娘老年丧夫，她此时有多难受，身为女儿，我竟不能去陪着额娘。”

四辛不知该如何宽慰我，只得在一旁陪着我。直到愉妃过来，四辛才出去，我和愉妃就坐在延禧宫的正厅里，她一直陪着我，听我与她说儿时阿玛教我读书写字，给我讲人生道理。直到傍晚，愉妃说留下来陪着我，我知永琪一人在永和宫。必定要找愉妃。愉妃也定然不放心。便让愉妃回宫，她不肯，我再三婉拒，她这才回了宫。

还来不及悲伤，长春宫传来消息，皇后又有孕了，自从她嫁给皇上后，生了两女一子，当初她的儿子永琏，一出生便被皇上寄予厚望。皇上登基后，更是将永琏密立为皇太子，若非早夭，众人皆不知皇上竟如此看重皇后所生的嫡子。如今皇后又有孕了，若她生下个阿哥，那以后皇上眼中怕是再也看不见其他阿哥了。

次年佛祖诞辰四月初八日子时，皇后经过一日的折腾，终于诞下了一位阿哥，是啊，她又生下了一个阿哥，还是在佛祖诞辰之日生的。宫中嫔妃都知皇上重视嫡子，多去巴结着皇后。我得知此事，更不愿意往长春宫去了，实在不愿看到皇后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我不愿成日在宫中待着，便在宫中闲逛。如今成日见不到皇上，若再不出去动弹一下，晒晒太阳，恐怕真要憋在宫中发霉了。先有阿玛过世，又有皇后诞下嫡子一事，我心中仿佛压了一块大石头。几乎喘不过气来。走着走着，竟不觉走到了乾清门。恍惚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色尔杰·云澈。当初那个北三所的侍卫。

他也看见了我，急忙走过来向我请安：“奴才见过娴贵妃娘娘，娴贵妃娘娘万安。”

我忙道：“起来吧，你我相识多年。不必如此拘礼。本宫还想多谢你当初的照拂呢。”

云澈道：“奴才惶恐，奴才多谢娴贵妃娘娘进言，将奴才从北三所调来了乾清门。”

我道：“不必客气。这都是小事，只是不知，你如今家中可好？”

云澈道：“奴才家中一切都好，多谢娴贵妃娘娘记挂。”

我道：“那便好，那我，先走了。”

云澈道：“恭送娴贵妃娘娘。”

走远后。我对四辛道：“四辛，你可知，云澈他，成婚了吗？”

四辛不由的低下头，一副害羞模样道：“小主儿。云澈哥哥还未成婚呢。”

我看着她这副害羞的样子，不禁笑道：“看样子，四辛。你是芳心暗许啦。”

四辛忙道：“小主儿，您说什么呢，宫女是不能与旁人私相授受的，若让人发现，奴婢万死，还会连累小主儿。”

我问道：“宫女一旦入宫，便都是皇上的人，只是。凡事皆有例外。不知你是否也如阿若一般。想做皇上的女人。”

四辛忙跪下道：“小主儿。奴婢万万不敢奢望皇上，奴婢只想在宫中好好服侍小主儿。待年满出宫，嫁一郎君。平淡此生。”

我笑道：“快些起来，在这甬道跪着，成何体统。”

四辛忙站起来，扶着我继续往前走。

我又道：“若你真的心悦云澈。我可以帮你。”

四辛害羞的笑道：“奴婢全凭小主儿做主。”

我这一生，能做皇上的嫔妃。与皇上相守，实是三生有幸。我也希望四辛能幸福，只是不知，云澈心中，对四辛如何，还是要找个机会问问他。

听闻七阿哥自出生起，便身体孱弱，时常身体不适，没日没夜的哭。太医一拨一拨的去看，仍然毫无起色。不知皇上最近如何，是否也如皇后一般，为了七阿哥日夜悬心。

昨日四辛守夜，今日她轮休。正好，可以趁她不在，去问问云澈。于是带着几个奴婢，便往乾清门走去。至乾清门，果然看到云澈站在门口，身形俊秀，挺拔，站在那儿就足够显眼，虽说侍卫都是八旗子弟，马背上长大的。但跟云澈一比，实在是普通。

我命奴婢去将他唤了过来，他行过礼后，便跟我在甬道上，边走边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