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降魔·破空(1)

沈夜挽着沈曦，走过沉思之间，登上最后三百余级台阶，缓步走向寂静之间。

一点灵光冉冉飞来，有如暗夜里的萤火，绕着沈夜慢慢旋转。

沈夜眼神微变，放下沈曦，摊开手掌，灵光落入掌心，温暖、柔和，依依不舍。

“……月儿？”沈夜轻声道，“是你吗？”

灵光明灭一瞬，消失无踪。

长风乍起，沈夜孤立阶上。残阳西坠，苍穹染血，偌大矩木之下，只剩他孤身一人，身侧是滞留在久远时光中的小曦。

终于走到尽头。

“沈夜！”身后传来一声大喝。

沈夜回头，平静地望着乐无异和阿阮并肩走来。

“久违了，谢衣之徒。你们能来这里，也就是说，华月她？”

乐无异顿一下，道：“我不知道。但她可能已经不在了。”

沈夜眼中骤然杀气一现，随即又归于平静，深蓝幽邃，无从探究。

“沈夜，”乐无异看着沈夜，这个至今仍然像谜一样无法为他理解的人，“有个问题，我一直都想问你。”

“哦？说来听听。”沈夜漫不经心，示意小曦走开，小曦乖巧，走去矩木下安全之处，藏在一根巨大石柱背后。

“你说过，当年谢伯伯对偃甲人下的命令是，让它好好活下去，以保存偃术。而对于偃甲来说，主人的命令绝对不容违背。所以，为什么那时候，偃甲谢伯伯会牺牲自己、保护我们？”

乐无异一字一句，沉稳凝定，那神态有些熟悉，令沈夜想起了一个早已离去的人。

沈夜不禁一笑：“哦……不知谢衣之徒有何高见？”

“难道说，”乐无异看着沈夜，“它已经有了和人一样的思维和感情？”

一瞬间，分立正邪两端、势不两立的两人，都想到同一件事。谢衣，偃甲人，初七，哪一个保留了谢衣的精魂？他们都是谢衣，或者，他们都不是？

死生之间极可畏。

方生方死，方死方生，方可方不可，方不可方可。

沈夜笑而不语，乐无异道：“是，或者不是？”

“你算是问对了人，这个问题的答案，世间只有本座一人知晓。”沈夜微笑，“但是，本座不打算回答。你就怀着不甘，永远疑惑下去吧。”

“你浑蛋！”乐无异愤怒，但他瞬间意识到他此行的目的。

百年恩怨，至他了结。他来，是为迢迢往昔，是为清平来日，是为逝去之人，是为非他不可之事。

“初七死了。”乐无异道，“他死在神女墓。”

沈夜神情未变，只眼色越发幽深，点头：“我知道。”

“他到最后都不肯背叛你，他让我们带着剑心，来流月城。”乐无异看着沈夜，目光清澈，“‘余毕生所求，不过回护一人一城’……如果冥冥中真有命运，或许它偶尔也会网开一面，天遂人愿。”

沈夜不答，神色冷峻，袖底双手微微颤抖。

“你这么强，就算不害人，你也能活得很好。可你为什么偏偏不肯收手？”乐无异忍不住叹息。

沈夜停顿一下，微微冷笑：“没有为什么，想做便做了。”

阿阮怒目而视：“你！”

“我行事，从来就不需要所谓理由。”沈夜微笑，仿佛唯有确认过敌意，才能够安心，“我想做的事，就一定会做到；我想救的人，就算已经死了、烂了、变成了灰，我也要他从阴曹地府爬回来。”

“不可理喻，”乐无异道，“简直是个疯子。”

“或许。”沈夜点点头，指向矩木，笑道，“请将剑心借来一用。”

乐无异和阿阮依言望去，不禁失声惊呼：“昭明！”

只见昭明剑身兀自插在树上，直没入柄，昭明四周，丝丝缕缕的紫黑雾气缭绕不散，赫然正是魔气。

“你用昭明干了什么？”阿阮厉声问道。

“那是封镇，用于封印心魔。”沈夜漫然道，“可惜仅仅这冥蝶之印和昭明残剑，还杀不了它。所以，你们可愿将昭明剑心借予本座，以斩碎封印、杀死心魔？”

乐无异和阿阮对视一眼。沈夜行事残酷，隐隐疯狂，不可以常理揣度，更何况，剑心是他们的最后倚仗，怎能轻易交出？

阿阮怒冲冲道：“你跟心魔是一伙的，谁知你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别想再骗我们了，你这坏蛋！”

沈夜挑眉，莞尔道：“本座利用了你们，这个不假。但说到这个‘骗’字——本座何曾骗过你们？再者说，区区剑心，本座若是想要，伸手就能拿到，又何必要骗？谢衣之徒，你意下如何呢？”

乐无异皱眉思索片刻，握紧昭明，戒备道：“不行，我不相信你。”

“说得对，很明智。”沈夜颔首，身周蓝白色灵力如火燃烧，炽热逼人，“所以，你们看，本座终究只能做个恶人。”

“要战便战！”乐无异拔出晗光，随手一挥，金刚力士跳出虚空，砰然落地，挥舞长藤刀轮，气势咄咄逼人。

沈曦担心哥哥，从石柱后探出头来。沈夜左右手同时结印，竟同时完成两个术法，一道瞬华之胄将小曦笼罩在内，一道瞬华之胄挡在自己身前。至此，他犹有余力，幻出剑鞭，顺手一鞭向乐无异扫来。

“五行偃甲！”乐无异剑指沈夜。

噌，金刚力士双膝微屈，闪电蹿出，身上金光明灭，弹出数十枚刀轮，曲直不一，分从不同角度斩向沈夜。

沈夜右手伸出，白光大盛，化为一道长墙，刀轮击中白光，要么粉身碎骨，要么向后弹回。

金刚力士双臂高举，土精化为一双巨拳，轰开虚空，风声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