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底价不菲的红色嫁衣
一同走了些路段。
放眼看去,她们发现身边的建筑尽是些古巷牌楼作坊挂灯笼。
不知是谢依然的现代着装太过特别还是她的健康状况太过醒目,过往行人、各路小贩、商铺门童、肆间茶客,就连那些个和老姐妹唠嗑的老人家都闲了下来静静地扫了她们两眼。
怎么都看过来?
路小丘警觉地打量四周来往行人,脚下跟着前头谢依然的步子又劲了几分。
心里顺读着两旁楼街的字迹名目,谢依然走进了一家装潢高档的大当铺。
这个当铺足足三层楼,地基占地起码有一个操场那么大。
抬眼瞧,门匾上刻写的是‘大解典库’四个烫金的字。
门高起码四米,宽约有十来米了,是那种一带就是几件大扇门的宽连屋。所用木质如流波金沙,香馨清雅。
路小丘拉住谢依然的衣袖,示意她小心,意思是自己留在这家当铺门前。
谢依然直接拉住她,“在这种时候,还是不要落单的好。”她挽住路小丘的手轻轻拍哄着把这个小姑娘拉过门槛往自己这边来。
当铺内,人多眼杂,拥攘接踵。
最显眼的就是那些青色、绿色、金色、白色衣装的小孩儿。
他们身着同号不同色工作服招呼着来往的客人,引着他们楼上或楼下走。
这些客人们,有的富贵外显,有的低奢内敛,有的亡命之徒,有的金盆洗手,有的小厮代劳,有的跑腿而已。
这些小童像是调教有方,行事仪举无一不是礼节面面,无分对象。
谢依然走到堂内的路牌前,这时某个青色芽孢花纹小褂短袖小裙、扎着单环髻的女童到了她身边,出声行礼道:“打搅了,二位客人,请问是来办理什么业务的吗?”
路小丘不语,谢依然伸手指向路牌图线中那档青色字体的‘鉴定评估’。
女童微侧开身,柔声迎礼一句:“请跟我来。”
小女孩在前,不紧不慢地带路,谢依然她们在后,不慌不乱地跟身穿过各色人流与物件,最后停在东角坡的一个黑木大柜台前。
“这就是了,小青就此作退。”
如路小丘预估的那样,谢依然确实很高,她自己近到这店家的主柜前都只是半个头看到点儿里面的人,而谢依然对上这个柜台的丈度却能半个身平对上去。
处于闲客期间的看厮李德之没想到这时候会有人来量物,只是掐着算盘背对着柜窗筹算部房抽来的烂账。
谢依然听见那人在默数拨算子的动静,瞥了眼他身边高高垒起的账簿,便不等他,出言道:“七千三百二十一串铢,三百零五两银子余一串,剩下的待会儿再算,来,先给我看完这个东西。”
李德之被人打搅,心里有些不快,顺着谢依然报出的数蘸了红墨记在稿纸上,“好嘞。”
见对方是等了些时候的样子,他才反应过来什么,腼腆地浅笑化戈。
谢依然把那身从刘云身上褪下的红衣裙伸了半截到柜台那边。
李德之在盆中清了清手上的墨渍,擦干带上蚕丝手套,来到柜台前,拿起放大镜在谢依然刨过来的那只袖边上看了看。
袖边缀着许多薏米大小却是颗颗圆润齐整、有泽无瑕的丹红珍珠,一看就养得很用心,就是时日不长。
谢依然想了想她拿着这套衣裙招摇过市时那些路人的神情,心里有几分底子,眼下瞧着对方面不改色的样子,毫不心虚地开始扯谎:“这衣裙是我祖母亲手所制,这珍珠,我祖父精心养育的那稀有袖珍血母贝一万三千七百枚,每枚满五十年才能结纳三粒,吐纳成珠可是又等上了五十年,待到我这一代才有下这些。”
从事学徒不过三年、而今十五的李德之听不出这个从头到脚看不出半分世家贵女样、披头散发打扮独特的年轻女子所说的话到底几分真假。
珍珠确实是好珍珠。
要不是师傅出远门去了,他还能这么薄着脸皮受这女子的忽悠。
李德之在这个年轻女子身上看到了好大的自信。
这也是他师傅希望他有的,可他就是提不起莽劲,师傅笑他这是年纪轻轻先天伐气不足。
见对面的小年轻不信却隐隐有动摇的暗迹,谢依然继续胡谄道:“你没见过落难与伪装的小姐吗?我这就是。”
李德之不做理会,要是让他发现一丝破绽,费了他的时间,等会儿叫打哥儿给这女子一掌劈出铺子外去。
他分出一截指尖,轻轻抚读上这衣料的缎子。
面是平平无奇、里是布平羽族凤啼,若隐若现、栩栩如生,遇光便浮针亮彩。
比丝柔三分,比锦缎加三分光滑细致。
少年抬眼,看了看面容憔悴地有点肺痨样的谢依然又看了看这上好的衣缎,招呼着手示意谢依然靠近:“好姐姐,你老实说,这东西你打哪儿来的?”
谢依然云淡风轻,转着眼珠看了看他们周边的状况,“小弟弟,少打岔,就说在你心头它能值多少?”她抬起一只手五指攥成粽子那样,在李德之眼前晃悠几下。
“分其二出。一者,留以此,娶亲爱。二者,宫珠倾城献,谋一肥水闲差。”李德之叹了口气,用更小声的语气回道。
话落不过风声,他便手中空空。
路小丘听见谢依然和面家老门熟路的对话,顿时惊掉了下巴。
这个姐姐,有点能吹。
肺活量够大就是好。
待她反应过来,谢依然已经走出几步远、见她落单停下等她,路小丘小跑着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