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天下大都是怨偶凡人
“事实上,婚后多年,两人除了这个儿子以外,再无其他子嗣,而在这夫妻房内,更是寻不到一件那位小姐的首饰、衣物。”
唐璌抬眼盯着左手边的韩夫人,“夫人,您说,怪不怪?”
韩夫人换了坐姿,往左边扶手上靠了靠,并未答话,不过却是耐着性子,洗耳恭听的模样。
“那位武夫平日穿着简朴,却时常盛装出门说要赴宴。次数多了那小姐觉得古怪,哪有亲友总是宴请却又不带上自己和孩子的呢?于是有一晚,时值她孩子的朋友来访,两人相谈甚欢,并未顾及她的时候,她在武夫再次出门时偷偷尾随。”
“你猜她跟着武夫去到了何处?”
韩夫人将手中念珠放下,答道,“自然不是什么宴请之地。”
唐璌颔首,接着道,“她跟着自己丈夫来到一处别院,听着里面欢声笑语,女子银铃般的笑声不断,她便知道这武夫是在外养着众多女眷,新欢。”
“那小姐还在犹豫是否该进去当面拆穿,就见夜空一个人影闪过,再来,是武夫的一声惊讶,接着是女子们慌乱惊恐的惨叫。”
“小姐听到动静心头发慌之时,只听见里面传来武夫的声音,他说,他查到此处是奉天神教秘密集会之地,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然后另一个声音不置可否,竟邀他稍坐,在院中饮酒赏月。”
“边门外的小姐,震惊于武夫为了维持形象不惜杀光满院无辜女子,更是惧怕他这颗自私、狠毒的心,同时又对他的不忠与欺骗感到无比愤怒。”
“小姐是读书人,又是弱质女流,自然是无法自己动手杀人的。于是,她便选择静候,等待一个机会。”
“终于,在一天夜里,独自回房歇息的小姐被屋内藏着的人刀架脖子,威胁她交出那武夫藏在府中的宝物。”
“那小姐知道,机会来了。”
“她谎称放在祠堂的是掩人耳目的赝作,说武夫藏宝的地方只有他自己知道,但自己可以施计教武夫把宝物取出,与他里应外合。”
“彼此合作的代价就是,这盗人必须替她将武夫杀了。”
“于是两人合作,编织了一套名盗拜帖偷宝的戏码。小姐知道武夫害怕藏宝之地的暗器,所以必会让她前去摆放,便提前将匣内宝物替换,藏去平日礼佛的佛堂,等时机一到,那盗人便在佛堂去了宝物,再将人杀害便是。”
“怕那盗人食言,小姐更是允诺事成之后还会给他一笔丰厚的赏金。只是没想到,在发现武夫尸首佯装悲恸回到屋中独处,等来的却是暴怒的盗人。”
“那盗人大约是威胁说,若不将真迹交出,便取她孩儿性命,这才令她真正慌了神。”
“好在她府上来了位通达世事的客人,由着那客人演示一通,她竟真的知晓了宝物的真相,便赶紧告诉盗人,望那人拿了东西之后尽早离开。”
至此,韩夫人面上已经没了和颜,正抿唇盯视说话的唐璌。
她手中刚有什么动作,外头却传来韩溯山大声的呼叫,“娘!抓住了!抓住千面童子了!”
听声音,正从游廊那边,压着人过来。
“抓着了啊。”唐璌面露惊色,起身向门口走去,打算开门。
“洞房那日,那小姐没有见红,武夫便说她并非处子。”
身后,韩夫人缓缓起身,喊住了唐璌再要往外的脚步,平静地说。
“怀有身孕的时候也因疏于照顾,而让孩子早产。”
“可正是不足月,让他更加认定这孩子非他所出。”
“他好面子,重名声才留我母子住在庄中。”
“那满院的女子你以为只是他寻花问柳。”
“他是想生一个满意的后人,将来养大继承家业。”
“你以为与人合谋如此简单。”
“若不是我身心尽付,那人又岂会帮我这一遭。”
“天下并非都是你们这样的神仙眷侣,大都是怨偶凡人。”
唐璌驻足,却并未回头,听完话,她垂目道,“夫人,我并非官兵捕快,而那,也只是一则故事而已。”
韩夫人在她身后一怔。
“而我与简良,既非眷侣,亦不用付出身心。”她这才伸手,将佛堂的们缓缓打开,任着月光泄进,洒在自己鼻尖,肩头,胸前的坠子上,“我们不过是对彼此没有秘密。”
她说完一个侧身,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团子就被扔了进来。
“至于人是怎么毫无反抗被杀的,杀了之后又是如何躲藏的,夫人放心,”唐璌朝韩夫人了然一笑,道,“简良自有分寸。”
韩夫人眉头一紧,还要再说什么,韩溯山却一脚已经跑进了门。
简良随后而至,整个人悠哉悠哉,看起来神清气爽。
大抵是在藏宝阁动了动筋骨,畅快了些的缘故。
唐璌低头,发觉此人身上带伤,被卸了下巴,无法说话。
从伤势看,韩溯山应该也是狠狠揍过几拳,因为有几处淤伤与简良处置人的美学不符。
“娇娇你收着点儿,那是佛堂,别吓到你娘和璌璌。”简良在后头朝韩溯山喊。
那韩溯山原本已经提了的拳头又收了回去。
“问出些什么没有?”唐璌问。
韩夫人立在唐璌身侧,神色有些复杂,旁人看起来,像是在努力克制。
“这家伙在庄子里混迹好几个月了,专门是夜里倒香车的,平日也就没什么人留意,”韩溯山愤恨地扫过地上那人,“龚叔的钥匙是他偷的,偷了剑之后再趁父亲回屋时吹了迷香,入屋下手之后再大摇大摆从正门离开,他穿着下人的衣服,在庄里走动也合情合理。”
韩溯山朝韩夫人交代,“只是孩儿不明白,当晚庄子里都彻底搜查过,他若是衣上带血,如何躲得过去?”
唐璌目光打量了一圈佛堂,视线落在摆放神像的神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