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两清

乌山的车停在村口，他站在车旁抽着烟，风吹散烟雾，却吹不散他眼中的迷雾。

吴芫是雾，她上初三的那天突然性情大变，曾经任人欺凌的胆小老鼠，转眼变成一条冰冷的毒蛇，谁欺负她，她就用尽全力把对方缠绕窒息。他就是其中一个。

他认为的至亲至爱是雾，家人变成仇敌。而他呢，变成了帮凶，他想起自己总对吴芫说的一句话“毕竟是一家人”。

萧靖和吴芫在村口看见乌山，乌山上前帮他们拿行李：“去哪？我送你们。”

萧靖看向吴芫，吴芫点头同意。

上车后，吴芫没说去哪，她打开保温盒，拿起包子塞进嘴里，眼泪顺着脸颊吃进嘴里，肉香、苦涩，嘴巴痛，心里也痛。

两个男人默默陪着她，她的哭声刺进他们心里，无可奈何，无从安慰。

吴芫的哭泣无声，肩膀微微颤抖，眼泪却流不尽，包子的味道还和以前一样，只是吴芫再也吃不下5个，她塞第三个的时候开始干呕，萧靖伸手阻止她，用纸巾裹住她嘴里的皮肉。

“吃不下就不吃了。”

吴芫感到很疲惫：“阿靖，我困了。”

萧靖让她靠在怀里：“那就睡吧。”

他看了眼乌山说道：“送我们去宁城大酒店。”

乌山看着后视镜点点头。

吴芫入睡得很快，眉眼间郁色不解，萧靖在手机上订了宁城大酒店的总统套房。

车厢内寂静无声，萧靖温柔地看着吴芫，轻轻摩挲她的脸颊。

车子抵达宁城大酒店时，吴芫没有醒，萧靖抱着她从车上下来，酒店经理已经等在门口，看了眼车牌，上前问道：“请问是萧先生么？”

萧靖冲他点点头：“麻烦帮忙拿一下行李。”

乌山把行李递给酒店经理，他有种感觉，这是最后一次见到吴芫。

他看着吴芫的睡颜，是因为信任抱着她的男人，才会睡得那么安心吧。

他想说些什么，声音哽咽，发不出完整的音节，他转过身擦去眼角的湿润，也许她能听见，也许她听不见：“吴芫，对不起。”

萧靖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代她说道：“她和你两清了。”

说完，抱着吴芫进了酒店，电梯直达总统套房，酒店经理拿了房卡开门，放下行李后离开。

萧靖把人轻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这一天对他来说同样不可置信，他为家人拼搏，家人亦对他相护，所以家是他最好的归宿。而吴芫，从出生那一刻，就算有父母，她也像被抛弃的孩子，无人相护，无人撑腰。

也许上辈子，她没有那么坚强，但仍渴望亲情，不惜丢了自己，任所谓的家人予取予求。

幸好老天慈爱，让她认清了人心、人情，再来一次，她还是那个心软善良的姑娘，不过懂得了保护自己，疼惜自己，她让自己站上高处，钱财她愿意给那就是恩赐，她要是不愿意，谁也奈何不了她。

萧靖心里知道其实她对亲情的渴望并没有减一分，所以她包容她的父母，为他们铺好后路。

吴芫妈妈躺在吴芫的床上，这里还有女儿的气息，空荡荡的房间再也找不到一样属于吴芫的东西。

这个家，真的从来不曾给她半分归属。

泪打湿了枕头，她起身打算拿出去晒晒，枕头下有一封信、一本账本和两张银行卡。

她展开信。

妈妈：

谢谢你让我降临这个人世间，尽管它不美好，很残酷，但我仍要谢谢你。

我要去过自己的人生了，希望你也能获得新生。解开枷锁的钥匙从来都握在你自己的手中，30年的相伴，足够抵一次相互。

你可以昂首挺胸，可以说不同意，不理解，不愿意。不是你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你。

我能为你们做的也要止步于此，吴榧拿走的那本是复印的，这本才是真的，这两张银行卡，是我为你们交的养老保险，到60岁就能取了。

望珍重。

吴芫妈妈抱着枕头，心里是刺骨的疼，其实这个家伤害吴芫最深得就是自己，从小漠视她被人欺负，劝她忍让，以家人之名绑着她，自私自利。

谁也不该为谁的人生买账，希望一切还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