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公道
一个公道
琴可菲仰起头,不愿让眼泪再流。
她知道,她去报警也许会失去一切。可是不报警,她做不到。她做不到让帮了她,托举了她人生的朋友被她的至亲所害,落魄半生,她却无动于衷。
本来也是楚浅蓝帮她走到了现在,还给楚浅蓝又有什么不应该呢?
琴可菲紧咬住牙关,放下cd,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妈直接拖拽到一边,扯开门,拎起风衣包袱就冲下了楼。
周玉萍没想到琴可菲这么有劲儿,想抓住琴可菲一个踉跄没起来跌在地上,眼看着琴可菲冲出了家门。
她懊悔地嚎啕大哭,猛拍地面,嚎了几声又觉得不能就这样让琴可菲走了,又抓起手包,也跟着冲下了楼。
琴可菲冲出小区,冲到马路上,拦停了一辆坐了人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对司机师傅说:“师傅,请带我去公安局。”
车里的乘客看到琴可菲披头散发满脸血痕,又满眼冰冷沧桑充满杀气的样子,也不敢多说什么。
司机看看琴可菲用风衣缠住的大包,脑海里已经脑补了各种碎尸案新闻,没敢多问,一脚油门就往市公安局开去。
周玉萍跑得慢,眼看着琴可菲上了车走了,急得直跺脚。
老小区没有配套停车位,都是哪有空停在哪,周玉萍的车停的远,去开自己车追肯定是追不上了。
一辆出租车送人到小区门口,车后座的乘客还没下来,她就马上钻上副驾驶位,催促司机:“快帮我追上前面那个出租车!”
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给琴文升打了电话。
打不通,她只能发短信告诉他琴可菲发现了一切,让琴文升马上给琴可菲打电话求原谅,一定要阻止琴可菲报警。
琴文升正往小区走,想要再重温一下自己再不能做的事情,看到微信,如遭雷击。
他快步跑到小区里上楼查看,就发现大门开着,自己的秘密房间被翻得乱七八糟。他瞬间感觉呼吸不畅,就要昏倒过去。
他从没想过女儿有一天会发现他背后都做了什么,他瞒了二十多年了,自认瞒得天衣无缝。他是妻子眼里顾家的好丈夫,女儿眼里世界上最好的爸爸,生意伙伴最放心的朋友。
他和周玉萍早就搬了新家,在琴可菲到医院工作之后,还给琴可菲买了在医院附近的新房子方便琴可菲平时上下班,也进一步打消了琴可菲回老房子的可能。
他不忙琴可菲也不忙的时候,他就会接琴可菲下班回他和周玉萍那里,一起吃饭,在家里待一天。
琴可菲从小到大,早就养成了从不乱动父母东西的习惯,和到哪里去什么时间回来都提前告诉他和周玉萍的习惯。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而且琴可菲自从读博开始,这么多年再没回老房子看过。周玉萍也是从不过问他的事,不乱动他的东西,也不会去老房子看。
他自认换了锁就万事大吉了,就算琴可菲想回去看,他也可以提前收拾好一切,隔音装修也早有借口应对,一定能做到让琴可菲察觉不出任何破绽。
他从没有哪怕一次想过琴可菲会给他搞突然袭击,会不经过他允许就找人开锁,甚至直接乱翻乱看他的东西!
而琴可菲第一次这么做,就彻彻底底地掀开了他的老底!
琴文升感觉眼前有些发黑,赶紧扶住墙才没有让自己昏倒。他马上拿出了手机,颤抖着拨出了琴可菲的电话。
一边听着电话提示音,一边飞快思索如何开口。
琴可菲坐在车上,手机一次次震动起来,全是周玉萍打来的电话和语音,她一次次挂掉。
她看到路过了解放大街,告诉司机就往解放南胡同开,那里就有派出所。
解放南胡同是单行线,司机过去要绕一大圈,琴可菲干脆让司机直接把自己在解放大街入口放下来,她从解放大街入口步行去派出所也用不了几分钟!
她给司机扫了一百块钱,司机在她下车之后,考虑了一秒钟就立马报了警。
琴可菲的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她下意识要按掉,却看到这次打电话来的不是她妈妈周玉萍,而是她爸琴文升。
琴可菲紧紧抓着手机,不知道要不要接。
她一边走一边想,电话已经自动挂断了。在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松了口气的时候,琴文升的又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琴可菲接起了电话,但什么都没有说,她静静地听着,眼泪再次从眼眶中滑落。
时间已经很晚,但街上依然有不少人,很多人都在看她,琴可菲却没有任何感觉。她只想知道这个时候琴文升会跟她说什么?
电话打得这么急,一定是周玉萍告诉他她全都知道了吧?
沉默的呼吸声后,是琴文升变得无比苍老的声音:“大宝儿,爸爸错了,你能原谅我吗?”
琴可菲吸了吸鼻子,对他说:“你去自首吧。这句话你不该问我,我原不原谅你都没有意义,你该问那些被你侵害的女孩。”
这是琴可菲接起这个电话,唯一想和琴文升说的话。
“爸爸也不想的,爸爸心理出了疾病,爸爸控制不了自己……”琴文升留着泪说。
琴可菲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么多年,琴文升从没在她面前流过泪。
不管是生意遇到重大危机,被人坑了巨额货款又被供应商弄错货品规格导致违约,差点资金链断裂生意崩盘,还是上世纪路匪横行,去偏远地区谈生意遇到抢劫,身中两枪差点没命,琴文升都从没掉过一滴眼泪。
可他此时哭了。琴可菲心里很难受,但她还是无法原谅琴文升。
许久,琴可菲才止住哽咽,用冰冷的语气说:“这些都不是你犯罪的理由。你去自首吧。”
“大宝儿……你就这么恨爸爸吗?就算爸爸千不好万不好,爸爸对你的好总是真的吧?你真的忍心置爸爸于死地,让千万人都唾骂爸爸吗?”琴文升哀求着问。
“那蓝蓝呢?”琴可菲深吸了一口气。她再想心软,一想到楚浅蓝就无法心软了。“你想过她吗?你明知道她帮了我多少,你明知道我们的感情有多深,你还是对她下手了,你又想过我的感受吗?”
琴文升的声音更加可怜:“大宝儿……都是爸爸错了。爸爸不知道怎么说你能原谅我,也许你无法原谅我。我也不奢求你的原谅了,既然你这么恨爸爸,那爸爸就让你亲手了结这一切。”
他的声音忽然很坚定:“你现在就回来,你可以亲手杀了我,为你的朋友报仇,为那些被我欺负的女孩子报仇。我不想死在无关的人手上,如果你那么恨爸爸,恨爸爸恨到必须让爸爸死才能解恨,那爸爸愿意满足你的心愿!你可以不爱爸爸,但是爸爸永远都爱你,为你献出生命也心甘情愿!”
琴可菲感到一阵无力,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会亲手弑父。不是她无缘无故偏偏要恨他,是他做的事让她无法不恨他!
“我是医生,只会救人,不会杀人。你去自首吧。”琴可菲叹息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