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七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

墨轩不知季显为何没头没脑来了这几句，便顺着他的话头道：“愿闻其详。”

季显却道：“你也不知么？你们父子简在帝心，比我们旁人更知晓些事，原以为你能窥得端倪，为我答疑解惑呢！”

墨轩听他话中有话，头愈发地疼起来，他忍住抬手按压额角的冲动，径直说道：“晨光，你又何必与我空言虚语，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季显自嘲一笑，“对不住，虚言妄语多了，都不知该如何直言无讳了。”

墨轩身为卫率，他的营帐不小，但是因行军在外，一切从简，帐中只有一铺于地上的一套寝具和一个用于洗漱的铜盆。方才墨轩进账后用脸帕抹了把脸，此时脸帕正搭在盆上。墨轩取过来，用力又绞了绞，将帕子绞得干透了，走到席地而坐的墨轩身前，摊开了居中放在他头顶心，帕子的两端顺着他鬓角挂了下来，正好盖住了他的额角。

季显伸手要隔着帕子给墨轩按压额角，墨轩一个激灵忙推开他的手。季显道：“隔着帕子呢。”

墨轩摇了摇头。季显也不勉强，退开两步，正对着墨轩坐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摆出自认为最是严肃正经的样子来。“我是真心想知道，愍帝的谥号太奇怪了。在国逢难曰愍；使民折伤曰愍；在国连忧曰愍。愍帝在位不过旬月，尚未来得及苛政害民，使民折伤与实不符。若说在国逢难和在国连忧，乃是时运不济，非为恶谥，那么愍帝未有恶行而以乖戾失德废黜他，便站不住脚了。

众所周知，水氏暴虐失道、自断国祚，当年大旭高祖皇帝为防止后世子孙重蹈水氏失国的覆辙，将登极诏书刻于大殿，以教谕子孙。水氏之恶罄竹难书，百姓苦难非为天灾，实为人祸，若谥以愍字，难免给人无妄失国的错觉，有损司空氏临朝称制的正当性。”

在大旭的政通殿前载有登极诏书的石碑上刻着：“君王坐朝堂，责之重者莫过于保全万民。水氏不以万民为念，穷兵黩武，无端征伐四邻，岁岁干戈不止，将士朝发暮死，伏尸百万，遗骨遍野。水氏失道，国祚断绝，以致水患肆虐，百姓流离失所，哀鸿遍野。更借水灾杀民侵田，暴戾恣雎冠绝独夫民贼。国祚若旒，贤德者掌之，司空氏顺天应人，代之登极，以挽社稷于倒悬，救万民于水火。今改元大旭，以开启旭日东升之盛世，庇佑大旭子民得享太平!司空氏上得天命，下得黎民拥戴，幸甚至哉！后嗣子孙引以为戒，不得安于享乐，谨记勤政为民，以保国泰民安！”碑文对水氏的恶行揭露得淋漓尽致，作为警醒司空氏后世子孙勿忘□□失国的训诫。

墨轩从未想过这些方面问题，骤然听季显提了出来。但他慧心灵性，立刻意识到季显意在言外，谥号虽力求名实相副，但也不乏往高了抬的先例，此事只消一句先帝宅心仁厚不忍给个傻子冠之以恶谥便可揭过了。

他淡然道：“你借着水氏的事，还想说什么，一并说出来吧，别闹那么多弯弯绕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