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十九章
奥，原来你是说我爸爸啊——那你加个什么“原来”和“才”呢！难不成你以为最爱我的是其他的人？遥远瞬间明白了。
她笑了：“是啊，因为我们是前世情人。”
“是，前世情人。我猜姐姐的爸爸一定很幸福。”不管你是前世的情人还是今生的女儿，只要有你，人生就是幸福的。
“那我估计父子应该是前世的仇敌。至于他们二位估计是仇敌中的不共戴天了。”遥远抬高视线，望向墙上的全家福：那时的她应该还是女孩，短发，十分清瘦，比现在清秀，而如今多的是优雅知性。但是一以贯之的是她身上独树一帜的灵气。
陆沉又不由自主伤怀：为什么木已成舟他才走到那个荫蔽了他十一年也让他思之如狂长达十一年的大树面前？
当年遥远结束短期的工作离开了他们回归她的校园生活，所有的人都依依不舍，但是陆沉却觉得开心，因为遥远喜欢读书，不喜卖东西——他看得出来。而且所有的离别都是为了再见，不论如何，他都会找到她的，陆沉信心百倍，从那个时候起，他就下定决心像遥远看齐。他要遥远一样讲卫生，不在指甲里积泥；还要多读书，遥远说书中有黄金屋还有颜如玉，可是当年的小可不想要黄金屋也不知晓什么是颜如玉，他只想要暖暖说的最后一样——还会有很多有趣的好朋友，他们会永远陪伴着你；他还要像暖暖所说的那样“认真爱自己“——虽然他丝毫不明白认真爱自己该怎么做。只有人让他好好学习，尊敬老师，热爱祖国，却从来没有一个人郑重其事地对她说，弯下腰，用右手轻抚她的头说：“小可，你要认真爱自己，不然我会难过的。”
认真爱自己，陆沉，也就是当年的小可，无计可施，他不会的，但是他会努力让自己美好起来，内强素质，外树形象，像遥远一样，就算不能达到她的高度，至少可以缩短仰望的距离。所以当年陆沉发奋图强，考到了当地最好的初中怀文，用从怀文考上了号称清华北大摇篮的魔鬼训练营如东，也就是遥远就读的母校，接着他在校志上得知遥远是当年的优秀学子之一，考上了人大的法学系。于是他废寝忘食地读书，志在紧跟遥远的步伐，却因为恩施的劝说，报考了清华。当时他记起不愿意，可是恩师却说：“即然你爱她，你就要比她更加好，这样才有让她喜欢你的胜算。你可以为了某个人努力，当然不能让她桎梏自己，选择是自己的，任何人不该染指——虽然，我现在也是在劝你，但是何去何从全在于你。”
结果，陆沉读了清华，又用一年半的时间通过人大的朋友得到遥远的信息，接着就千方百计接近遥远。可是他发现老师说的固然很有道理，但是不对——比遥远好，又能怎样？还不是无力回天。遥远永远微笑在别人的全家福里。
陆沉想知道遥远最爱的男人是谁，是父亲，还是丈夫。也许在旁人看来，这无法比较，但是陆沉觉得任何事情都是有高低之分的，就算是亲情和爱情，毕竟人心的生长规律就是如此——谁不偏呢？
“安先生是第一。”遥远说。
陆沉刚要觉得开心——虽然他并不该为此开心，就算边战不是第一，也是除了第一之外的首屈一指的那一个，不料暖暖又补充了一句：“边先生并列第一。”
“这样啊。”陆沉没必要再去强迫遥远说到底谁是第一中的第一，他只是对自己强调：死心吧，问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有意义吗？是呀，双料没意义。
”你呢？“遥远也要戏弄陆沉，看她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其性质就好比是：妻母两人落水，先救谁。
”她。“陆沉不假思索，他说不了谎。也不愿意在遥远面前都说一个谎——因为他几乎所有的行为都身不由己拖带着欺骗。
”你可真有勇气。“遥远最欣赏陆沉这一点，他从来都是直面自己的内心，不屑于欺人欺己。
”姐姐看走眼了，有时候我比任何人都不自由，而且谎话连篇，甚至无地自容。“
”有的时候谎言不是欺骗，只是一种，一种，一种什么呢？一种通润或者疗伤的药贴。只要你没有伤害别人，没必要无地自容。“
”但是伤害了自己。“
”陆沉，我真怕你会得抑郁症，不要这么消极地看事情和自己。“
”我只是——“陆沉也不知道”只是“的是什么。
”你就会说’只是’，又不说，只是什么。“遥远还是盯着她的全家福，陆沉以为自己足够爱遥远了，没想到遥远对陆沉的喜欢一点不亚于自己的深情。
”我也不知道。抑郁就抑郁吧。“
遥远将手放在陆沉的肩膀上，“好弟弟，看着我，答应姐姐不要逼自己，不要给自己压力，你要认真爱自己，好吗？”
你要认真爱自己，不然我会难过的。
陆沉仿佛又回到了十一年前，遥远站在门口，穿着洁白的翻扣边边连衣裙，她的鞋子一尘不染，她的玉臂白皙明亮，她的双眼脉脉含情，整个人结合在一起就像风荷飘举。遥远用卫生巾将小可头上的汗珠擦干，关切地问：“怎么满头大汗？”小可没有说赶着过来看你，而是说太阳太毒热了。小可的汗前仆后继，遥远微笑着看着这个奇妙的景象：“你的汗生长的速度比姐姐擦汗的速度还要快，没太阳了，也这么热吗？”其实他是因为遥远靠他太近了，不由自足紧张与亢奋，甚至因为这种心动的感觉忘记姐姐将走的悲哀。“那姐姐就可以慢一点走了。”小可说。“你不想姐姐走吗？”“我想，但是舍不得。”“真是个好孩子。”“姐姐也是好孩子。”
姐姐已经不是孩子了。当时遥远笑着说，小可不理解，不是孩子是什么。是比孩子更加成熟的少年，这是遥远的回答。
“那孩子好还是少年好？”
“做孩子的时候就是孩子好，当少年的时候就是少年好。”
他们就这样一问一答，可是话说的很慢，时光却匆匆。遥远还是要走了。她摸着小可的头说——她的腰轻轻地弯下来，和小可保持一致的感度，这样他们的双目其齐平的：“好弟弟，答应姐姐，你要认真爱自己，不然我会难过的。”
你要认真爱自己，不然我会难过的。陆沉的心就像被浇注了熔铁一样，滋滋的是剧痛的声音。他不由自主问：“然后呢？“
然后？遥远不知道陆沉在这一瞬间心里想到了什么。”然后？就是认真爱自己啊。“
陆沉没有等到遥远后面的话。她是忘却了，还是不愿意再为自己伤心了？前者让他心伤，后者呢，让他心碎。
遥远在这个时候，心中浮现的是她十六岁那年遇到那个小弟弟的脸庞，他才九岁而已却有着同龄人没有的伤感与忧郁，可是他又是所有人之中最特别的一个，而且他的心就像一块水晶，并没因为他脸上的灰尘与身上的布丁而显得也灰白不堪。有一次暖暖睡觉，再梦中总感觉的凉凉的风从她的周身飘过，清凉着四肢百骸。等她睁开惺忪睡眼才发现那清凉不是“空穴来风”，而是那个叫小可的弟弟用荷叶给自己扇出的风。他满头大汗，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羞涩又开心地说：“你醒了，姐姐？”遥远看到小可挥汗如雨的样子心里既愧疚又心疼，她让小可过来坐下，取过他手中的荷叶，为小可扇去一身的热气：“姐姐虽然流汗了，但是不热，你下次不要为你姐姐让自己满头大汗。”“那小可也不热。”小可不听劝阻继续为遥远扇风，足足坚持了一个暑假。
遥远不知道那个灰头土脑但是心清如水的孩子现在身在何方。他应该和陆沉一样读大三了，从孩子变成了少年，只是他没有陆沉这么幸运，有深爱自己的父母，有傲人的成绩横溢的才华，有一等一的身材和无懈可击的颜值。可是陆沉却觉得自己不开心，如果他知道有这样一个比自己不幸运千百倍的孩子在这个世间受苦受难是否能改善对自己人生的态度，学会知足常乐呢？
“陆沉，你知道吗——”遥远讲起这一个名叫小可的故事。
她最后总结道：“你看，小可这样都没有心灰意冷，你又何必自怨自艾呢？”
“姐姐，那你会想念他吗？”
“怎么可能不想呢？他就像我弟弟一定对我好。当时我因为弟弟的离开而陷入消沉的情绪中，但是小可，明明一无所有却来陪伴我。我对他就像弟弟一样，他对我却要比弟弟还好。无巧不成书的是，他和我弟弟也是同年同月同日生。以至于到说再见的时候我经常怅然若失，就好像经历第二次失去弟弟的痛苦。当时他强忍着泪微笑的样子，我想我会终生难忘的，只是不知道他有没有忘记我。”
我想他忘记整个人间，也不会忘记与你有关的任何片段，即便你是如此遥远的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