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当一个人无力倒流时光扭转乾坤的时候，她力所能及的就是勇往直前往向未来走去。不过显而易见，北京不再是遥远的未来。
但是她就是不坦诚自己究竟要去哪里。
“从来去来，到去处去吗？”杨扬讥笑道。
“我又不是经纬。”遥远没有多说什么，总之她现在孤身一人，做什么事情都不必瞻前顾后，更加不必仰人鼻息。
“你到底要去哪里？”
“游戏结束了，你还是回到你自己的花花世界里吧。我不想用烦来回复你的好意。“
遥远能感受到杨扬对自己已经动情，她决定把这份情愫扼杀在萌芽阶段。且不说她刚刚在感情上受到挫伤，也不说她和杨扬的年龄差距，就凭他穿花内裤，遥远即可确定她便和他永远没有一丝可能性。
”我们现在还不算是朋友吗？难道你连要去哪里都要对我这唯一的朋友保密？“
”我没有朋友。你也不是，很抱歉利用了你，但是我觉得不过是各取所需，你也获得了你的乐趣不是吗？“
没有花开，就没有花败，任何东西一旦萌芽，就会盛开，一旦盛开就会破落。人生不过如此。
杨扬不为所动，默默地离开。他每天早晨都赶个大早抱着一株水仙等遥远开门。这是曾经陆沉委托他们的不情之请，但经纬和杨扬谁都不愿做这件苦差事，因为觉得那件事本身就是一种徒劳无功的付出，何况还是当无名英雄。可是现在，杨扬开始相信：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他就是觉得有点对不住可怜的陆沉，因为身在外国的他不仅对遥远生活的巨变一无所知，而且曾经的点子还被自己盗用了。
”你别送了好吗？等我处理好这边的事物，就离开了，我没办法帮你照顾这些花，难道你愿意看着他们陆续枯萎吗？”
遥远打算将从边战那里得来的财产全部转到边燃的名下，一来二去耽误了时间，她不得不顺延离京之事。
“没别的意思，就是希望清澈的春风能为即将离开的你带来最后的盛开，当时光荏苒而去，很多爱恨情仇的往事被岁月打磨得陈旧了，希望你还能想起来我踩着露水风尘仆仆为你带来的微不足道的色彩与芬芳。”
“杨扬，你越来不像你了。”很明显，杨扬背出来这句话显得很生涩，估计他是找网上的写手为自己写的貌似充满诗意的台词，但是被他含情脉脉而机械地说出来，遥远仍然觉得很是感动。
“是，我也发现我现在不是我了。我已经很久没约炮了，但是却并不觉得饥渴。”杨扬瞬间又恢复自己的本性。
“嗯，现在正常了。”遥远不想耽误他的时间，她更不想看到他因为一时的冲动或者荷尔蒙以为自己遇到了真爱。“我请你不要这样。”
“除非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去哪里，否则这花我每天都送。”
“我想回家。”遥远笑了笑，“你知道了又能怎样了？”
“我可以陪伴你。”
“不必了。”
“不是可以，我是愿意，请求也行，你能答应我吗？”杨扬抱着他的水仙花，认真地对遥远说。“我现在已经不穿花内裤了。”
“不是裤子的问题。是人的问题。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和边战分道扬镳。”
“你是嫌弃我是一个花花公子。”
“是。”
“但是那是过去，我已经在悄悄改变了。我知道你是不会在乎一个人的过去的，你——”杨扬还没有说完便被遥远堵了回去，“抱歉，我是一个斤斤计较过去的人。我从来不是一个大度，眼睛中能够揉进一粒沙子，或者说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人，杨扬，我不是，安遥远从来不是。我那么喜欢边战，都做不到，何况，一点都，不，喜。欢，你呢？”
“我知道我是没有希望的，但是我还是要争取。我知道我即便是争取，也是白费力气，但是我还是心甘情愿一条路走到底。我只要能在你身边听听你的动静，不管是欢笑还是哭泣，只要让我听到就好，我没有其他的想法。”
“你看，杨扬，隔着千万里的距离，我们看到的当空皓月是充满美感与神秘的东西，可是当阿姆斯特朗登上月球时，看到了不过是满目疮痍荒芜，满世界的空虚与死寂。你觉得我是月光，那只是你心中臆想与诗化的，其实我只是一只没有生命与风景的孤寂的星球。”
“你别对我说这些，我不像陆沉那么伟大，能轻易克制感情的爆发。哪怕是犯错误又能怎样？哪怕你的表面充满坑坑洼洼，我也会像今天这样，卑微地决定尾随你。”
“陆沉就是最好的例子，他现在漂洋过海，不是依旧活得很好吗？学业有成，听说还和朋友创办了公司。这才不到一年，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你也可以，他那种认死理的人都能权衡利弊，你这么超然的人，不该执迷不悟。“
”超然的是经纬，不是我，我是沉迷红尘麻痹自我的人。并且陆沉他还以为你过得很好，这才没有回来，以及没有打探你的消息。“
杨扬的话很直接，但是说不感动是假的——遥远还没有麻痹至此。可是，她的家园已经毁灭，她已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即便是感人肺腑的爱情，她最多能听一听，内心却毫无波澜：感动归感动，不是心动。
”残酷的现实已经严丝合缝焊好了梦想用来发芽的缝隙，它彻头彻尾扼杀了梦想。不管是事业的梦想和爱情的梦想，我也再也无法唱歌梦想的高歌里，你又何必跟在一个这样失去了梦想和性灵的行尸走肉后面？“
杨扬没有立刻反驳，而是打开窗户，感受着料峭春风里那种温凉如水的质感。在遥远最志得意满的时候她曾经这样形容过初春微寒的风：温暖又清凉，妙不可言，但是倘若一定要说妙在哪处，那么应该是因为这样的风能吹开冰冻了一整个寒冬的芽苞，以及春天的第一株蓓蕾。
清新爽朗的新鲜空气扑面而来，遥远不见天日的房间里那种幽暗与苦涩的气息顿时被清晨的阳光与微风一扫而光。那些含苞待放的水仙花仿佛也不再愁容满面，而是想发出欣喜若狂的笑声。冬天远去，北京的暖气已经关闭，所以房间是有几分寒意的，可是遥远的微笑就像刚刚点燃的壁炉一样，顿时让冰寒的场景春意盎然。她很久没有笑过了，这难得一见的微微一笑是清晨的微风与阳光的功劳，是打开的窗户的功劳，是杨扬的功劳。
她的身体消瘦但是笑容里闪耀而出的是无与伦比的坚强与安详。
杨扬终于知道陆沉为什么会不可救药地深爱遥远。如果说之前他对遥远的穷追不舍是因为遥远让他感到同病相怜与神秘莫测，那么这一刻，就是完完全全纯粹的心动。他从不不知道自己会因为一个人简单的微笑而心动。
以及心痛。
为什么当年的我没有像她这样坚强，而是自暴自弃，伤人伤己？
“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杨扬从来不想把自己内心最深刻的隐痛告诉别人，可是现在同遥远的遭遇相比，他觉得自己未免显得无病呻吟，小题大做。
曾今杨扬不仅不是花花公子，还是最受老师夸耀的品学兼优的好学生，加上家庭条件优裕和颜值遥遥领先，一直是学校里最令人瞩目的王子。一心扑在学习上而没心思谈情说爱的杨扬却被高年级的学姐追到手了，但是情窦初开的他对爱情只处于一种最纯洁无暇的认知，根本没有想那些恶俗的事情，可是她的女朋友却因为他的”规矩“而心生嫌隙，背着他和学校有名的花花公子去约炮。不想约炮之后前女友爱上了花花公子，最后还陪他一同出国了。那时的杨扬心灰意冷，性情大变，面对一落千丈的成绩他打算破罐破摔，可是他的父亲有钱有势还同某家大学一把手有交情，含沙射影告诉杨扬他不必为升入大学担心——这件事刺激到杨扬了，他发誓要力挽狂澜，让看不起自己的人跌碎眼镜，而高考结束那天晚上，他便带一个对自己穷追猛打的小学妹去开房，自此一发不可收拾。
”是不是特别像个故事，一点也不真实。你是不是觉得可笑——不就是被婊子甩了，被我说得这么凄惨，是吧？“
”在那时的你看来，那就是致命一击。任何时候都不要嘲笑自己，尤其是当初愚不可及的自己。“
”我把这件事告诉你，是因为打算自此抛下这段不光彩的往事，重新做人。“
”恭喜你。“
”那你会爱上洗心革面的我吗？“
”当我听到边战的名字心不会隐隐作痛，当我看到他的照片眼泪不会簌簌而下，当我遇见他双手不会微微颤栗，当我回忆往事脑海不在濛濛烟雨，我想我就能回答你这个问题了。“
”那我等你。“
”然而答案仍然，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