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 永恒之王:亚瑟王传奇 - (英)T.H.怀特著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第七章

第七章

洛锡安城的情势非常复杂。只要牵涉到派林诺国王,再单纯的事也会复杂起来,即使是在这荒凉的北方。首先,他恋爱了,这就是他先前在船上哭泣的原因。他一见到摩高丝王后,便向她解释自己害了相思病,并非晕船。

事情是这样的:几个月前,国王正在格美利南岸追猎寻水兽,它却突然跳进海中游走了。它的蛇头在水面起伏,宛如一条游泳的草蛇。一艘看起来正要去打十字军圣战的船经过,国王随手拦下,而格鲁莫爵士和帕洛米德爵士刚好在这艘船上,两人便好心地调转方向,一起追怪兽去。三人在法兰德斯靠岸,寻水兽溜进当地的森林里。他们借宿在那儿的城堡,受到热情招待。而且,派林诺爱上了法兰德斯女王之女。本来这是桩美事,因为他的意中人是个勤俭持家、勇敢无畏的中年妇人,会烧菜,能骑马走直线,还会整叠床褥。众人的期望却随着魔法渡船的来临而破灭,因为骑士永远无法抗拒冒险的机会,三名骑士上了船,想看看会发生什么事。谁知道这艘渡船竟自行开走,留下法兰德斯女王之女站在岸边,焦急地挥着手帕。岛屿消失在视线内之前,寻水兽从森林中探出头来。自远处观之,它的表情比公主还要惊讶。从那之后,三位骑士便持续航行,直到抵达外海诸岛。船开得越远,国王的相思病就越厉害,搞得旁人都受不了。他整天写着投递无门的情诗和情书,或者对两个伙伴大谈公主经——她在家族里的昵称是“小猪”。

如此情形若发生在英格兰,或许还不成问题,因为那里的确不时出现派林诺这样的人,旁人也还愿意容忍。可是到了视英格兰人为暴徒的洛锡安和奥克尼,这便成了近乎超自然的不可思议事件。岛民无人知晓派林诺国王的身份是真是假、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因此一致认为不要主动告知对抗亚瑟的战事,是比较明智而保险的做法。最好还是等三位来访的骑士计谋揭穿再说。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问题特别令四个男孩烦心。摩高丝王后竟然有意勾引这几位来客。

“我们的母亲大人和那些骑士上山干吗?”一天早上,他们前往圣托狄巴的小屋时,加文问道。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加赫里斯勉强开口说:“他们要去猎独角兽。”

“要怎么猎呢?”

“一定要有个闺女当诱饵。”

阿格凡也知道详细情形,便说:“我们的母亲也去猎独角兽,她就是当他们的闺女。”

他说出此事的声音有些怪异。

加瑞斯抗议:“我怎么不知道她想要独角兽,她从来没说过啊!”

阿格凡斜眼看看他,清了清喉咙,引用道:“聪明人应当见微知著。”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加文问道。

“我听来的。”

有时,这些孩子被排除在母亲的兴趣之外,便会躲在螺旋梯上偷听。

加赫里斯向来是个沉默的孩子,此时难得畅所欲言:“她对格鲁莫爵士说,如果能让国王重燃旧时兴趣,便可消解相思病。他们常说国王有个习惯,就是猎捕一只走丢的怪兽,所以母亲说他们不妨去猎独角兽,而她可以充当他们的闺女。我想他们很惊讶吧。”

他们静静走着,直到加文怀疑地说:“我听说国王的恋人是一名法兰德斯女子,而格鲁莫爵士已经结婚了?还有那撒拉逊人的皮肤是黑的?”

没人应答。

“那是一次漫长的狩猎,”加瑞斯说,“我听说他们什么也没抓着。”

“骑士们和母亲玩得开心吗?”

加赫里斯二度向其他人解释。他虽然安静,却擅长察言观色。

“我看他们什么都不懂吧。”

孩子们个个脚步沉重地走下去,都不愿透露自己的思绪。

圣托狄巴的小屋像个老式的蜂巢形稻草屋,只是比较大,而且是石头砌成的。小屋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门,要进门还得用爬的。

“圣人先生!”到了以后,他们踢着没用泥灰粘住的石头,喊道,“圣人先生!咱们来听故事了!”

对他们而言,圣人是心灵滋养的来源。他就像个精神导师,如同梅林之于亚瑟,多少让他们有点教养。每回孩子被母亲抛弃,便转而向他求助,有如挨饿的小狗饥不择食。他们读书写字就是他教的。

“啊,是你们呀!”圣人说着,将头探出门外,“愿上帝的荣耀与你们同在。”

“荣耀也与您同在。”

“你们可有什么新消息?”

“没有。”加文把独角兽的事压了下来。

圣托狄巴深深叹了口气。

“我这儿也没新鲜事。”他说。

“您可以给我们讲个故事吗?”

“讲故事呀,哎,没好处的。给你们讲故事干吗?我自个儿都不信哩。我已经四十年没打过像样的仗,也没瞧见过白皮肤的姑娘——你们说我哪有故事好讲?”

“您就说个没姑娘也没打仗的故事嘛。”

“哎,那还有什么意思?”他气呼呼地大喊,跑到阳光下。

“如果您去参加一场大战,或许会好些吧?”加文说,不过漏掉了姑娘。

“可怜的我!”圣托狄巴喊道,“我当个圣人干什么?真搞不懂!要是我能用这根老棍子把谁敲一下……”这时他从长袍下拿出一件吓人的武器:“……可就强过全爱尔兰的圣人啦!”

“跟我们说说这根棍子吧。”

于是他们仔细检视棍子,圣人先生则讲解如何造出好武器。他说一定要用树根才行,普通的树枝容易折断,尤其是苹果树;还有要如何为棍棒涂上猪油,包裹起来扳直,并埋进堆肥里,最后再涂上黑铅和油脂。他给孩子看灌铅的地方,末端的钉子和握把处记录过去战绩的刻痕。然后他满怀敬意地吻了手杖,长叹一声,把东西收进长袍底下。他正在做样子演戏,还故意装出口音。

“跟我们说那个从烟囱下来的黑手臂的故事吧。”

“啊,我这会儿没心情,”圣人道,“一点儿心情都没有,我整个人都着魔啦!”

“我觉得我们也着魔了,”加瑞斯说,“每件事情都不对劲。”

“有这么个故事,”圣托狄巴开了口,“主角是个女人,和丈夫住在马兰威格,两人只有一个女儿。有天,男人去沼泽地砍柴。到了晚餐时刻,女人派小女孩给他带吃的去。正当那父亲坐下来准备吃晚饭,小女孩突然叫道:‘看呀,爹爹,你看得到地平线下的那艘大船吗?我能让它靠岸呢。’父亲说:‘不可能,我是个大人,可是连我都做不到。’‘嗯,那就瞧我的吧!’小女孩说完,走到旁边的那口井,搅了搅水,船果真就靠岸了。”

“她是个女巫。”加赫里斯解释。

“她母亲才是女巫。”圣人说,然后接着讲下去。

“‘我还能让那艘船撞上岩岸呢!’她又说。‘不可能。’父亲说。‘呵,那你再瞧瞧吧!’小女孩说着跳进井里,船立刻撞上岸边礁石,砸得粉碎。‘这是谁教你的?’父亲问道。‘是母亲呀,你在外头工作的时候,她就在家教我用澡盆变把戏。’”

“她为什么跳进井里?”阿格凡问道,“她全身都弄湿了吧?”

“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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