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受辱
李县令见武大郎颠三倒四，语无伦次的模样，心下也颇为无语，只得又扭头仔细去瞧那个名唤作郭岳的书生打扮的女子。
虽说之前那位潘家娘子也曾到过县衙，但那女子一则为女子打扮，又是全程低垂着头，并不曾有过几次言语，只依稀记得那面孔倒是有几分姿色，但具体怎样，却是记不清了。
脸庞虽说记不太清，但那女子倒是曾在那清河县钱大户家中做过几年使女，又烧得一手好菜，想必是个厨娘。这等家中贫寒的身份，又怎会送了女儿去私塾读书识字，更不要说熟读史书了！
带些疑虑的心态，半信半疑地随口提了几个史书中的典故，那郭岳竟是不慌不忙，信手拈来，答得头头是道，倒真像如她所言，出自大户人家，自幼熟读史书，否则又怎会知晓这些个史书中的名人事迹，又怎会如此对答如流？
那些个尚武的将相家中，若是女儿喜欢，别说是读书识字，便是让她习武练剑，倒也不算奇事一桩了！
若真是来自大户人家的……
此番再若强辩此女是那潘家娘子，岂非令他李骏无端得罪某些世家？
且这身份倒也并无重要之处，是与不是又有何干系？
由她便是了！
这般想着，便点点头道：“如此说来，倒是旁人识错了！那潘家娘子也只是个厨娘，与你倒是毫不相干。只是，你与那潘家娘子到有几分相像，也怪不得旁人认错！”
身侧郭盛冷不防见旁人点破“他”竟是“她”，又见她三言两语便轻易地揭过这一篇，更是暗暗称奇，怪不得昨晚寻了他来，仔细地问了关于他家的具体情况。
门口聚拢的一众人也俱是啧啧称奇，皆是竖起耳朵等她继续往下讲。
却见她抿了抿唇，神色之中甚是不悦，瞥了一眼处于沉默之中的西门庆，冷冷道：“若是我猜测的不错，这位，便是在阳谷县开第一生药铺子的西门庆罢！方才故意将我唤作他人，倒是令人啼笑皆非，不知所谓！”
顿了顿，“此番，倒也算是对此人有所耳闻。只听闻这西门庆倒是常在县衙里与人放刁把滥，说事过钱的勾当，十回里便有那八回的状子，是出自他家豢养的讼师之手。这拟状的，是站在原告处，还是被告处，全看这两家最终出的银钱多寡。十回之中有十回俱是如此，今番却是突兀地转了性，竟是单单只凭借在隔壁茶馆的那几眼，便生出了想要施善积德的心思，而这身侧，又恰巧地随着一个讼师，呵呵，真是极巧！”
轻轻讥笑了下，“不消半盏茶水，那状子便拟的是面面俱到。旁人不知情的，还以为是西门庆带着这位讼师在屋内亲眼所见那武大毒害了自家浑家！”
“而这厮口口声声说是打抱不平，事先并无与这郁保四相识，却是与郁保四沆瀣一气，言词出奇的一致，这么离奇的巧合到底是如何出现的？”
“只因”
右手抬起，直直地指向西门庆和那讼师官申。
“只因这西门庆才是这所有事端的背后指使人！”
周遭一片哗然！
西门庆面色微变，急急看向身侧的讼师官申，那官申却是轻哼一声，收起手中折扇，在手心处点了点，“这位娘子倒是生了一张好嘴，小人颇有几分佩服。但这话却是有失偏颇！”
“西门大官人虽说常在衙门里替人诉讼，但拿人钱财，替人办事，也是天经地义，这却也说明不了甚么。”
“且西门大官人闲来无事，常在阳谷县里闲走，便是常常凑巧撞见不平事，若是事小的，当场便说和了，哪个不敢给西门大官人几分薄面？这回也是巧了，小人自与西门大官人在隔壁茶馆吃茶，虽不曾亲眼所见，但却从头至尾听了那姓郁的汉子在呵骂武大，这却不是作假的！”
围观的众人面面相觑，只觉得两人各说各有理，一时之间，倒是难辨谁的话是假话，谁的话才是真话了！
那官申见成功抵抗了这一波猛烈攻势，又见围观众人一脸懵逼的神态，暗自得意，只道看你怎地狡辩！
又欺她是个女子，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屑，轻笑一声，“你一个妇道人家，不好好学那些女红音律弹唱，却学人做这些离经叛道的歪事，呵呵，只不过是读了几本书而已，便也敢在这里大放阙词！别是污了家门名声！还是叫你的兄长来回话，更为稳妥些！”
说罢，眼便瞧也不瞧她，只是骗过头去，以示轻视之意。
这女子若真个是出自大户人家，受了他这般激将，又怎么还能拉得下脸来，不顾自家门楣？
女子大都面皮薄，而大户人家出身的，更是有着被人宠惯的易怒脾性。
若是这女子忍不住当堂跟他吵闹起来，便是有更多的把柄落在他的手心里，更多不堪的说辞等待着她！
到那时，只怕是她口中说的再有理，也不会有人再相信了！
暗暗等待着她当堂大发脾气，却不料只听见耳边传来一声轻蔑冷笑。
“前番当你是个读了几年书的文人，却不曾料到也是这般眼界狭小之徒，这做讼师做的如此不称职，倒是我事先高估了你。可叹，可叹！”
眼看都不看他一眼，“也难怪，这平日里惯做讼师的，人人都称皆是些奸滑之徒，向来惯于勾结当地豪绅，坑害良家百姓，本非善类。今日看来，果不其然！”
微微一笑，“也难怪，做讼师的俱是些常年屡考屡不及第的，这般的资质，呵呵，又怎能对这些人抱有期待？”
那官申被她一下戳到了痛处，面颊须臾地变得紫胀起来。
想起自己考了十来年的科举也不曾通过第一关的解试，又见周遭百姓好奇而又了解的的目光，心中更是羞愤不已！
“你这妇人！”
口中呐呐个不停，面色憋红，却是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言语。
却不曾想到，这最终受辱的竟然是他！
只怕自己说的再多，也只会在她那里换来一声冷笑，更怕她会当堂说出自己十来年都不曾考中解试的无颜之事，只得先自闭口不言。
潘伊怜见那讼师果真乖乖地闭上了嘴巴，不再拿“妇人”之类的言语怼她，心中暗中轻蔑：
【想当初自己是如何在千军万马的几轮考试之中，夺得在一流高等学府之中深造的机会，这等十年考试连解试都过不去的废物，还敢在自己面前试图拿旁门左道来卖弄？活该受辱。】
在调查寻找证物的同时，也顺便了解了跟随西门庆来打官司的讼师官申的身后背景。
还算他识相闭嘴。
否则，她并不介意当堂抖出他紧紧捂住不肯示人的这条小道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