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追债

傍晚的天气凉爽，莫芳坐在琅西出租屋的床上看手机。微信中刘晴的朋友圈里，发了几张邹明新房和聚餐时的照片，配发的文字说，既是为邹明暖房，也是公司的一次团建。

她的贷款已经逾期，从前天开始，讨债电话就不断打进来，她只能应付两句以后关机，然后用另一个电话卡上网。

她点击那照片，用妒忌的眼光审视着图片上房子的每个细节。也看到了刘晴用花园做背景的自拍，敏锐的察觉到这姑娘已经喜欢上邹明。

她妒忌。不仅是邹明的新房，无异于她理想中的仙境。也妒忌刘晴，邹明高大帅气，如今又是成功人士，刘晴干干净净，清爽纯情玉女，两人无疑是完美的一对。

想到自己得而复失的股权，也想起和邹明在一起的激情澎湃，无论是和前夫、还是和大叔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一次次的巅峰让她迷醉，恨不能永远的沉浸其中，永远的享受那种被充实和丰盈的美丽。

只是，她的理智告诉自己，不可能。两人的年龄有差距，一个未婚的小伙子可能接受比他大两三岁的女人，但绝不会接受她的儿子。莫芳离婚以后的想法是千方百计的抓住儿子的心，适当的时候，让儿子回来，和她一起生活。在经历了生产的痛苦以后，她无法设想自己能再来一次，再忍受一次生育的痛苦。因此，即使将来的男友是查理王子，她也不会再生。那么，儿子就是此生唯一的亲人，能够陪伴自己终生的。

但，邹明已经不可能。因为公司股权的事情，她们甚至无法维持以往已经发生的关系。

——那天，因为被他放了鸽子，她打了邹明一记耳光以后，跑到街上，就买了一瓶水慢慢喝，让自己努力的镇静下来，清理一下脑子。

她很清楚已经失败了，而且失败的那么彻底。如果说离婚时她还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只需操心怎么讨好儿子，如今，她已经退到必须为自己的生存而努力的地步。看看房间里简陋的家具，想到厨房里只有一点米，半只挂面和油盐，再看看刘晴她们聚餐时丰盛的虾蟹黄鱼、极力让自己的神经坚强而不要崩溃下来。

“我得不到的，你个小丫头片子也一样得不到。”

她点开刘晴的对话框，想了想又关上。对她来说，眼前最紧要的是解决吃饭房租问题，幸好，从大叔那里借来的十万块还在手里，徐娟还不错，听说达诚不存在的情况以后，将钱还给了她。

今天一天，莫芳都守在人才市场里，因为不想出那个咨询费，她只能看到像来招聘的人就上去询问。

一个穿帆布夹克的中年老板看了她的简历以后问：

“你的学历才是高中？”

莫芳只能点点头，如今有学信网，被查出假证更难看。

那中年老板将简历递给手下的一个年轻人就走开了。年轻人说：“你这个学历，只能去劳务市场，人才市场至少要大专学历。不过，雷经理的意思是问，愿意不愿意去做工人？”

“做工人？”莫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是啊，生产线上的工人，不过，你年龄也大了点。”那年轻人指着招聘台后面的广告牌：“我们是电子企业，主要是组装各种电器原配件。工作很简单，生产线上各司其职。按件计酬，多劳多得。”

莫芳一把夺过年轻人手里的简历就跑开了。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在生产线上和一群小女孩一起拧螺钉，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

但连续几天都是如此，招聘会以后，市场内的应聘人员必须交费才能获得感兴趣的企业联系方式。她索取了几份招聘传单，情况也一样。

正在这时，手机屏幕闪闪，是房东打来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房东的声音显得气急败坏：“你下楼来看一下。下来！”

莫芳感到莫名其妙，距离交房租还有十几天呢，而且下楼是什么意思？

禁不住房东的连声催促，她只能穿鞋下楼，楼道没开灯，今年开春以后租房的人不多，房东的房间大都空着。

她摸索着打开电灯下楼，大门前，房东等几个当地村民正站在门口。

“怎么了？”莫芳问。

“你看看这个！”房东指了指大门外侧：“写你的。”

莫芳回头一看，只见那大门上被黑色喷漆写着“欠债还钱”、“莫芳还钱”几个大字。阴森森的十分吓人。

莫芳只能承认，房东说：“你马上把人家的钱还了，敢借大耳窿的钱，你也是忒大胆。你赶紧去买油漆，把这门上的字盖住，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欠了人家的钱呢。”

“油漆？”莫芳不明白房东的意思。

“就是那种摇一摇就可以喷出来的自喷漆，”房东看看她，“算了，我自己去买吧，算我倒霉。不过，买油漆的钱你得给我报销。”

莫芳根本不知道房东说的是什么，只能点头答应，眼看着房东离去。

她不知该怎么办，脚下机械的移动着，不知不觉的来到南湖。湖水碧绿，衬着沿岸高楼的景色，显得无比诱人。

“只要跳下去，就一了百了……”

她忽然被自己脑海里涌出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这句话，是她在保险公司做业务员的时候，一个要好的女同事自杀前一天说的话。两人近似的年龄、共同的经历，让此刻的莫芳更感觉到那碧绿湖水的吸引力。

她赶紧将视线从那湖水离开，免得自己忍不住会跳下去。尽量将心事转到昊诚身上，此刻只有孩子，才是她唯一的安慰。

但，她已经几个月没见过儿子了。儿子显然是生了她的气，最近连信息也不发。

她忽然升起一个念头：虽然拿不回房子，去看看怎样？

人们都有些兴奋，聚会结束的时候都有些依依不舍，临走的时候，员工们纷纷送上暖房红包，邹明双手接过，一一道谢。

“你要记录一下啊！”刘晴悄悄的拉拉他衣袖：“都谁送了红包，红包有多少钱，将来人家买房结婚什么的，你要还的。”

邹明有些为难，本地风俗不同，有人是一到就给了红包，也有人人是临走给。几十个红包放在那里，他根本分不清是谁送的。想到参加婚礼时会有专人登记，估计暖房请客时，也应该有人负责这块，现在已经混在一起，没办法挽回。

“那没办法了！”他笑着说：“那就按照数额最大的红包，今晚到场的人，无论是谁有喜事，都按照这个标准发。”

徐娟用欣赏的目光看看他，没说什么，刘晴却双手一拍笑道：“那好，我沾光了。我肯定不是最多钱的那个,嘻嘻。”

邹明自然不在乎刘晴那点钱，此刻他有一种强烈的欲望，那就是一定要娶到这个姑娘。正想办法，见刘晴接个电话，然后转向徐娟：“姑姑，我们回去吧，送我到南湖，我还有点事。”

“那，邹总，我们回去了！”徐娟与邹明告别。然后和刘晴向门外停车处走去。

望着刘晴的身影，邹明暗暗心想，这姑娘单纯美丽，性格宽厚和善，应该是最适合结婚的对象。

那么，如今自己已经晋身为本城小老板的行列，应该有资格追她了……

莫芳从湖边回来推自己的电动车，走到出租屋前时，再次看到那大门上被喷“欠债还钱”的大字。她垂下眼睛不敢再看，匆匆推车出来，房东大哥却追下楼来：

“你先给我200块叫师傅喷下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