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拐点

就在邹明琢磨着张鲁一的工作进度，犹豫是不是电话联系张鲁一或者莫芳的时候，张鲁一正躺在河池市医院的急诊室里包扎伤口。

晚上十点多，他驾车进入河池与南丹之间的交叉路口的时候，前面一辆厢式货车发生侧翻，他刹车不及撞了上去，虽然气囊弹出，但他的雅阁已经被撞报废。

保险公司的人比120来的还快，检查和包扎伤口以后，确认无碍。就把他放在急诊室休息。等保险公司的人离开以后，他望着从车子里抢出来的两个巨大的公文包，陷入了沉思。

张鲁一今年26岁，比邹明小一点。因为出身在国企干部的家庭，从小耳晕目染，对官场上的事情十分熟悉。在本地也有不少人脉。大学毕业以后，进不了事业单位，就只能在国企里当个合同工混日子。也就是他懂得经营人脉，善于领会领导意图，到城投公司以后很快被袁总看中，当了贴身的跟班。这些年也混得不错，只是，虽然赚了点钱，但向上的发展途径有限。袁总的意思是，以后让他永远跟着自己干，自己不会亏待他。事实上袁总也没亏待他，只是，张鲁一希望能拿到正式编制的梦想，一直没法实现。

可能是自己表现有些怠慢吧，袁总叫自己过来协助邹明。袁总说等邹明的公司走上正轨，能独立经营和盈利了，他可以回来。那时候袁总就已经成了城投公司名副其实的一把手。这里的关键是要和张峰成搞好关系。

从张峰成来以后，想和他拉关系的人不少，袁总就是一个。但张峰成这个人和同事、下属只谈工作，从不涉及个人生活爱好。也从不参加剪彩、奠基仪式、开业典礼。只是一心一意的做他的工作，外人很难接近。因此，很长时间以来，袁总和其他地方人就只能绕过张峰成，从他夫人金玲的角度上做工作，但张峰成似乎从未向金玲谈到过自己的工作，因此，即使是金玲愿意帮忙，也没有机会。

邹明的出现，给了他们一个机会。凭着袁总和他的人脉，张鲁一不费什么就搞定了邹明的事情，而且给达诚带来了大笔的业务。

只是，这个过程中，张鲁一的工作也不是无懈可击。他一直憋在心里没有讲的一件事就是公司的名称。

陆青云时代，这个公司名叫达诚教育。公司解散之前，陆青云已经向工商部门注销，同时也撤销了在银行开具的对公账户。公司要重启，张鲁一跑去找工商部门的朋友重新注册，却发现达诚这个名字已经被另一家从事教材教具销售的新公司抢注。于是他自作主张改成了大诚。只有半个字的差别，但公司员工，包括邹总在内都不清楚，只是财务主管发现新刻的财务专用章和公司印章改成了大诚，不过也没说什么，公司重启就是一件好事，那个时候人们根本没心思关注这些。

但邹明起草的合同当中，仍旧用了公司的老名字达诚，因为更望湖的签约会是袁总跟着去的，他没机会审核，因此这个合同是有瑕疵，在场的老总们包括邹明都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但轮到他一家家公司盖章的时候，就不得不多费一番口舌，毕竟，银行账号那边，是容不得半个字的错误。

就这样，全省60多家省城以外的公司，他已经跑了三十多家。如果抓紧，再有两三天的时间，就能把全省跑一遍。只是，为了抢时间，他自驾车出了事故，他觉得应该让邹明知道，毕竟，张教官失踪那几天，自己去辞职，邹明对自己有看法，要想混得好，必须在短时间内有所转变。

他掏出手机，因为猛烈的碰撞，手机屏幕破碎，但还能用。时间已经是凌晨4点，他想了想，还是拨通了邹明的手机……

邹明来到琅西村的时候，莫芳已经在湖边等候。凌晨三点的南湖边上，美丽而安静。城市的喧嚣停了，湖水倒映着对岸五彩缤纷的建筑彩灯，宛若仙境。

但莫芳的脸上毫无仙子的灵气和美丽，反而充满风尘。

“什么事啊，这半夜的！”邹明有些懊恼，但还是被午夜的景色所吸引：“在这里住了七八年，从没有这个时间来过湖边。没想到这么漂亮。”

但莫芳毫无欣赏风景的意思：“阿明，玉林的项目不成，已经吹了。”

邹明这才将目光转回：“谈不成就不成吧，全省几十个项目呢，也不指望玉林那一个。”

“可是……”莫芳打断了他：“我需要钱。”

邹明懂得她的意思，按照公司的规定，项目的业务员将拿到项目总额25%的提成。虽然这个项目是与玉林方面合作，提成只有18%，但算上玉林方面两万多人的员工数量的基数，这18%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你那房子，我已经拍下来了。”邹明说。

莫芳脸上显出复杂的表情。邹明说：“我就不知道你为什么那么看重丽江村的房子，面积不过九十多米，装修也一般，小区环境吧，差强人意。现在被拍卖怕什么，以后有钱了，再买新的，不好么？”

光线关系，邹明看不清莫芳脸上的表情，忽然，莫芳噗通一声跪了下来，邹明慌了，急忙伸手去扶：“你这是干嘛，有话站起来说。”

“谢谢邹总买下这间房，谢谢！”借着湖边的微光，隐隐的看到她脸上的泪光：“请邹总把这房子给我住吧，出租也行，房租您随便要。”

邹明莫名，他今天白天接到中介的电话，张鲁一已经委托中介用他的名字买下了莫芳被拍卖的房。中介要邹明抽个时间过去办过户手续。中介说，因为房间是莫芳被抓的当天，被公安封的，里面的装修，家具家电保存完整，随时可以拎包入住。这里自然比起莫芳现在的出租屋好得多，但为了租用，也犯不上这样子啊。

“为什么？”邹明问，伸手去搀，但莫芳跪着，不肯起来：“邹总先答应租给我，我才说。”

邹明想了想，他对二手房没太大兴趣，让张鲁一买下这套房子不过是为了让莫芳好好干，将来作出成绩以后，当做奖品，替代奖金。这房子面积不大，是一套两房两厅92平米的房子，总价不过八十多万，如果莫芳谈成玉林那边的项目，奖金就超过一百万。一套房子实在不算什么，不过，看到莫芳娇美的脸蛋，邹明动了坏心：

“你不说原因，我不同意。”邹明转过身去打个哈欠：“我困了，你回去吧，我要回去睡了。”

看到邹明转身要走，莫芳慌了，急忙说：“因为，因为昊诚是在那里长大的。”

听到昊诚这个男孩子的名字，邹明明白了，莫芳离婚以后，儿子跟着前夫生活，应该是固定的、每隔一段时间，也许是每周周末，莫芳会将儿子接过来吃饭，甚至住个周末。莫芳是婚内出轨，儿子虽小，但隐隐约约知道错在妈妈方面。

因此，莫芳维系和儿子关系的，就是这栋房子，她不愿让儿子看到自己落魄到住出租屋，那无疑是侧面证实了他父亲说的，你妈是我养的，没我，你妈吃饭都成问题。

而如今，如果不是自己让莫芳回公司，莫芳真的可能吃饭都成问题。更早一点，如果不是自己对莫芳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莫芳应该和陆青云一样，已经在监狱里了。

“那好吧！”邹明道，“你是担心在儿子面前没办法解释，我理解。不过，这房子还没过户，中介说要另外安排时间，不过，用判决书过户很简单，应该是用不了多少时间，到时候你搬去住好了。”

莫芳缓缓的起身，忽然深深的鞠躬：“谢谢邹总！”

“还是叫我阿明吧，”邹明笑道，“刚才你叫我阿明，我觉得挺亲切的。只要不当着外人，你就叫我阿明好了。我叫你阿芳。”

“太好了！”莫芳兴奋的说，然后看看他，欲言又止。

邹明看看手机上的时间：“四点多了，回去睡吧，还能睡两个小时。”

莫芳试探着问：“阿明，你急着回去，是不是家里有女朋友等？”

“没！”邹明笑道，“确实没人等，我自己一个人住。”

莫芳说：“等回头，我给你介绍个女朋友吧。”

邹明刚想说什么，忽然手机响了，是张鲁一：

“邹总，我出了车祸！”张鲁一道。

“你现在哪里？”邹明急忙问。

“我在河池医院里，刚刚包扎完毕。”听张鲁一的声音还正常，邹明判断他受伤不重，张鲁一说，“车撞坏了，应该是报废。不过，合同我都抢出来了。”

“人没事就好，”邹明说，“合同的事情，可以慢慢来，不急。”

“只是，”张鲁一说，“刚才医生说，可能有脑震荡，要我住院观察几天，可能还会有危险，这出差的事情，恐怕要耽误了。”

邹明说：“你别急，我马上过去看你，看看需要什么。你账号给我，先把医疗费用打过去。”

“不用不用，”张鲁一急忙说，“我只是报告邹总一下，如果能有人过来接替我的工作，不耽误公司的事情才好。”

邹明稍稍放了心：“那好，我派人过去。”

放下电话，他想了想，眼下，张鲁一的工作也很重要，自己带去更望湖的合同，是盖了达诚的公章、自己也签了字。但老总们不会随身携带公章，只是在合同上签了字。接下来就需要趁热打铁，赶紧把合同拿到人家公司盖章，完善这最后一道法律手续，同时，带去公司账号，让对方将第一笔款打过来。

他想到张峰成的病情，显然，自己从琅西的出租屋混到身价百万的老总，都是沾了张教官的光，如果张教官不在了，他就失去庇护。因此，眼下做个盖章和催促打款的工作就成了重中之重。如果对方反悔，就要考虑邹明可能走法律程序的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