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九月二十日平旦:糊涂的酒鬼(中下)
大光哥躺在楼顶的平台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自言自语。
我抱着自己坐在他旁边,忽然问了大光哥一个现在想起来依旧很傻的问题。
“你最喜欢的电视剧是什么?”
“《征服》”
“还有呢?”
“《沉默的证人》”
“电影呢?”
“《海上钢琴师》”
“还有呢?”
“没了。”
我摇着他空空的奶瓶,“是的,你想问我这些吗?”
“一般人都是会这么问的。”
大光哥从厚厚的头发中寻出一支五颜六色的电光笔,在随身携带的本子里,借着那微量的酒劲随意地书写着,“日子”,笔尖裸露着从没有过的张扬。
大光哥把刚刚写的东西撕个粉碎,他仰起头高傲地起舞,我跪在他的面前拾着纸片,“你,你不爱护环境”,我说着把纸片都塞进了兜里,顿时感觉好像有什么被——秩序井然——塞进了嘴里,一时间讲不出其他的话来。
我们互相搀扶着走下冷冷的梯,目标是那间离我们最近的饭店,大光哥坚持要去那里,他说那儿有数不尽的酒和一个神秘而且干净的厕所。
等我们再出来的时候,我感觉到从来没有过的兴奋,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多。
大光哥说他也没有过,这是他喝得最少的一次。
刚才在饭店的电视机里我看到了久别的熟悉身影,我试图用自己的双手使劲蒙住自己的眼睛,把耳朵贴在上面。
坐在我们旁边桌子的老头子用饭勺猛劲地敲着桌子,“令堂的,白瞎这些小姑娘了,现在人贩子真令堂地缺德”。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女孩,大大的眼睛里带着恐惧,清澈的脸上带着不自在的笑容,给老头子斟着酒。
“熊教授,你喝!”
“不喝了,令堂的,太缺德了!”
我朦胧中感觉到一个人粗壮的背影和那断断续续的骂声在渐渐远去。
“现在请看下一条新闻,世界当红影星纷纷为她们的身体交纳高额的保险金,据本台……”
“关了,关了。”
大光哥从桌子上跳下来,换了个频道。
外边很冷。
我回到寝室倒头就睡。
醒来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大光哥,再也没有关于他的任何消息,我在当天就有了新的室友,大光哥先前留下的一切痕迹在一夜之间全部不见了,从此,点名册上没有了他的名字,厕所里没有了他的味道,校园僻静的角落没有了他的足迹,他的一切从所有人的记忆里消除了,我在想,也许他只住进了我的脑子里,也许他根本没有来过。
时间久了,连我也会慢慢忘记,我还记得那个晚上,在回寝的路上,他和我说的话。
“你很爱你的父母吗?”
我拿小草抠着牙,“是的,你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必须去爱。”
我那天在街上看到一个胖胖的女人,身边有个瘦瘦的年轻人,女人身上的重量太多,她走过的柏油路会留下两道浅浅的痕迹,年轻人手里提着巨大的女式皮包,紧紧贴在胸前,走路时踮起脚尖。
“那是他的妈妈。”
我在心里说着。
我没见过她,但我知道,我绝不会告诉任何人,任何人,是的,包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