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兔爰爰（上）
“不过，你要是不想这么做，那就请放手，别用你所谓的同情，刺伤他们。”
苏漠冷冷的丢下了这句话，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把霍小玉当做霍小玉来看，是一个一点都不过分的要求。而且苏漠口中说的是‘不想做’而不是‘做不到’。毕竟在最开始的时候，不知道猫妖的存在，我能注视的只有霍小玉的时候，我也是非常同情……
同情？
一瞬间有什么滑过了脑海，让我浑身打了激灵，呆了住。我突然明白苏漠刚刚为什么说我只是把自己当做了好人来看。苦笑一阵过后，抱着膝盖蜷缩在屋顶上，额头磕住了膝盖，有些懊悔，我却也哭不出来。
人间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自作自受，指的应该就是现在的我，钟离溪曾经说的伪善大概也包含了我这种人吧？
看起来做了很多事，却都是无用功……
其实我会对她们的遭遇感到同情，觉得她们可怜，是因为我让站在高她们一等的地方看着，而且这可怜也是通过对比比较出来的，像是霍小玉这样多才的女子和没有踏进红尘之地女子们的比较，霍小玉和猫妖的遭遇进行比较等等。
可这样的对比没有任何意义，我用这样的方式去思考，也只证明我没有替霍小玉和猫妖想过。也许就像苏漠说的那样，只要我把自己想象成猫妖，也许就能想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了，不只观察表象，而是去看透本质。
故事到此，霍小玉和猫妖都没有在追究过去，而我是一个看客却抓紧了不放了。
多么的愚蠢。
“不骂不会醒。”
突然炸在身侧的声音让我吃了一惊，张嘴巴看着明明方才已经离去，此刻却摆出一张冰块脸坐在我右侧的苏漠。
他什么时候又坐回来的？
没有询问苏漠为什么又折回来，吃惊过后我扬起笑脸看着他，“我想通了。”
“然后呢？”苏漠一副并不感兴趣的样子。
我只当做没有看到，然后，表明自己今后的态度，“我会继续用自己的方式记录这个故事。”
“这是打死也不改的意思么？”苏漠斜了我一眼。
“不！这是不管苏大仙帮我多少次，我都只会当做没发生过，不会回报的意思。”我侧身弯下腰仰着脑袋看着苏漠对他做了个鬼脸，“所以你帮我不会有任何好处。”
我明明是故意这样解释想气一气苏漠，看看他恼怒的样子，却不知道为何听着我这样挑衅的话语，苏漠居然咧嘴笑了起来。看着这样反常的苏漠，我险些一个重心不稳就从屋顶上摔了下去。
千钧一发之际苏漠拉住了我的胳膊。
“那救命之恩报么？”
只是他并没有把我拉到原来的位置，抓的也不松不紧，应该是在用这样的方式威胁我。
我开始怀疑今天的太阳真的是从西边出来的了，不然一向寡言少语的苏漠今天怎么这么多话？以前吃亏被陷害也都不抿嘴不语的他怎么还真要和我计较了？！
“等会我会离开长安，说不定要等你我这次的记录都快结束的时候才能再见。”苏漠站了起一起来，手上一用力，我把拉到了他的身侧站稳。
我还是有点没回过神，不过对方岔开了话题，便连忙接了上去，“这么赶？”
“不然可能会追不上，”苏漠蹙了下眉，像是在考虑他那边的记录问题，低语道：“那么偏远的地方我还得考虑怎么过去。”
“又是哪位大诗人被贬了？”
我无心的问了一句，却被苏漠瞪了一眼，只能摆出一张无辜的脸吐了吐舌头。
本来就是嘛，因为仕途不顺被贬他乡之后作出绝唱流传千古的人也不在少数，藏书阁的凡史里随便翻翻都能找出不少，这事也没少被执笔官们调侃过……
不过按照苏漠做事态度，要不是放心不下我这里的记录，也不会放着需要记载的人物跑了那么远，自己却在原地未启程。
他那边的记录说不定被也我打乱了……
“喂，苏漠。”我用胳膊肘捅了捅他，“要是繁琐的记录让你无从下手，本大仙可以考虑帮你那么一下下，抽空帮你记录一些。”
“你是嫌我的任务太轻，想给再加点？”
“啊？”
听着这句话我想了好半天才弄明白，这是在说我只会给他帮倒忙的意思，刚想握拳揍人，苏漠已经翻下了屋顶，站在院子里看着我，没说一句告别的话，就离开了这栋宅子。
直到后来听其他仙人说起，我才知道苏漠这一次是去记录吐蕃入寇灵州的历史，虽是一场胜仗，去的毕竟是混乱的战场，他的记录不仅繁琐还一直很危险。他在指着忘记猫妖是妖我只是凡人的同时，却没有提自己一直处于怎样的危险之中。
一次都不没有。
不在过分执着于猫妖之后，我的记录一下简单起来。
依旧像曾经那般偶尔跑去隔壁窜门，在李益不在的时候和霍小玉去聊着最初相见的那些话题，闲来无事跟着她学琵琶，学筝，合唱一曲好不逍遥，没了那我自己安下的芥蒂。
她也依旧不死心的教我学舞，可惜这霓裳六腰春莺我是无半点天赋，胡旋在我这也变成胡来，往往霍小玉瞧着我笑的没了气力才喊停。这最终的结果便是，我的技艺半点没涨，霍小玉舞却比当年有看头多了，多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我的看法是：在暖春阁的时候，霍小玉的舞是给台下众人看的，而现在可算是只为李益一人舞的，必然会多用些心，说的肉麻些，就是这是含着爱意舞的。
其实霍小玉并没有向李益求过什么，就算李益经常有一段时间不能到这里来，她也没有多问过一句，对于她母亲何时成亲的询问她也不去回答。
我也问过她是怎么去想和李益的关系和今后的事情，她给我的回答非常的简单。
“没有去想过。”
其实并不是没有去想，应该是不敢去想。
想着李益那日对自己的承诺，我建议道：“其实，说不定可以去相信李公子的。”
“我一直相信他。”
看着霍小玉那样幸福的笑容，我闭上了嘴巴不在做任何评论。
其实他们的幸福很普通，霍小玉想要的也是这样，只是这样的普通又异常的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