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囚心术（上）
“我想我会娶她。”
李益突然扭头看着我，难得板起了脸孔，摆出一副认真的神情，他的声音不大，每一个字却都像是经过深思熟虑一般，极缓慢地说出了口。
我知道，他并不是在对我保证什么，也不是在向霍小玉承诺什么，李益说的更像是一个约定，他自己和自己的约定。
而我，只是他的见证人。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谢谢。”
李益便又笑了起来，微扬的唇角带上了一丝满足。
其实对于李益这个人，我无法单用‘好人’或者‘坏人’去评判他，在我个人看来他只是出演了一个十分尴尬的角色，因为故事最初混乱的剧本，以至于不管他怎般的情深意重在这个故事里也终究要负一个，无法拥有一个十全十美的结局。
因为一个人只有一颗心，只有完整的交给另一个人的时候才能叫做完美。无论是猫妖还是霍小玉想要的只是这个心，并不是附带的怜悯或者同情。
现在能庆幸的大概只有李益并不知道猫妖的存在，不知道有这样一个女子豁出了性命守护在他的身侧。要是哪一日真让他知晓了这事情，这个故事我还真不知需要如何记录下去。
一份是年少的执着终成真了的美梦，一份是遗忘的感激丢失了的邂逅。
要是真的只能选择一个的话……
“这有什么好想的？”钟离溪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看着我，打断了我的感言发表，“还以为你领悟到了什么不得了大的事情，说来说去还是把自己带入进去了。”
“李益会选的只有霍小玉，就算他知道了猫妖的存在，知道了她为他做的一切一切，这个选择也不会发生任何的改变。你知道为什么吗丫头？因为这是爱情，不是交易，更不是谁付出的多就能获胜的比赛。”
“你们都不可怜猫妖，还不让我同情一下么？”听着钟离溪的话我吐了吐舌头小声的抗议着。
“她想要的并不是同情。”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我知道，所以她才选择栖息在霍小玉的身体里，自欺欺人的过活着。”
“猫妖和你说什么了么？”听着这句话，钟离溪侧歪着脑袋看着我，眼睛里闪过一丝光。
“没有，严格来说，是还没来得及。”我耸了耸肩，“只是刚刚和李益聊了一下，突然有了点小感慨而已。”
霍小玉才醒没多久，看着和李益似乎还有话说我就识相的离开了，一个人在屋里呆着实在闷得慌，才找钟离溪谈天来了。
“开窍了。”
钟离溪笑着拍了拍我的脑袋，我提起嘴角回了一个笑容。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好理解，只是我执意地站在同情弱者的位置上看着这个故事，光想着把猫妖和霍小玉进行着比较，忘记了爱情应该是两个人之间的事情，只是单纯觉得猫妖付出了这么多，赔进了性命，应该多少得到些李益的垂怜。
但这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李益大概是不会爱上猫妖的吧，至少此时的他除去霍小玉不能在注视其他事物了。猫妖应该也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才那般乖巧的默默藏在霍小玉的身后，不去做危险的冒险，用这样的方式让自己留在李益的身边。
最无奈，可也最安全。
我们再回到长安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情。
虽说是要等霍小玉修养好再动身，可这时间呆得似乎还会是有些长了。其实原本七八日前我们就准备启程，可这梅雪庄的主人突然回来，硬是拉着我们多住上几天，说一定要等霍小玉痊愈了才放我们走，期间要好好款待我们，便拉着我们从城东吃到城西，从城南看到城北，丝毫没有把我们当外人看，热情的让人无法推脱。
这最终的结果就是，等我回到自家宅子里，褪了两件衣服换上春装，看起来依旧肿囊囊的，胖上了一整圈。不过总的来说这一次的旅途还是十分让人满意的，多少让我看见了之前没看清楚过的东西。
只可惜呆在梅雪庄这半月的日子我没有在等到猫妖现身，兑现她的承诺，亲口告诉我被她隐藏起的故事。
虽然我已经不像之前那般在这个故事里执着于猫妖，只是出于本能大的好奇心，还是想要知道到猫妖当年到底做了什么，到底是怎样把自己的和霍小玉拴在了一起的。
这就好像有人提前告诉你要送一件了不得宝贝，却没有告诉你要送你什么、什么时候送，你除了天天伸着脖子盼望的，什么事也做不了。
“要不你帮我想个法子支开李益，让我霍小玉单独呆在一起一天，这猫妖说不准就能出来了吧？”
回到长安的第二日下午，闲来无事我便和钟离溪坐在屋外的院子里晒着太阳，眯着眼睛盯着刺眼的光线，我的脑子里突然冒出了这样的想法，连忙坐正看着面前的钟离溪，却只得到了一个不知什么的意思的微微笑。
“你这是愿意呢，还是不愿意呢？”
钟离溪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不过，好像也不能这样打扰霍小玉和李益的生活，难道我只能乖乖的等着猫妖主动上门和我说？”看着钟离溪依旧是一张微微笑的脸，我觉得自己似乎知道了发泄点，双手锤着桌子站了起来，“喂！你倒是听我说话啊！给点回应呢？”
钟离溪抬眼看了看我张嘴出了声，却并不是在和我说话：“屋顶上的兄台听见了么？别光看着，给点回应呢？”
屋顶？
我皱了皱眉，抬起了头，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看着穿着和瓦片同一色系长袍站在屋顶，不仔细看完全注意不到的男子，声音不自觉的提高了：“苏漠？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打个招呼？”
“是啊，就算不打招呼也请走路正门好么？”钟离溪也回过了头，只是不知为何要在语气里加上一味挑衅，“这应该是去别人家最基本的礼仪吧。”
“那也要看对方是否懂礼节。”苏漠回了一句，没有正眼看钟离溪。
“我家的门可没关，也没说不让你进”钟离溪笑了，“是你自己非要做梁上君子的……”
“等等，我怎么好像听不明白了，你们什么时候有矛盾了？”我仰头看着话中有话的钟离溪，又仰头看了看一脸不爽的苏漠，侧着脑袋想了一会，没有任何的头绪，只得先对着苏漠招了招手，“不过苏漠你还是下来说吧，这样和你说话脖子会疼。”
最主要的是这种被人俯视的感觉非常不好，像是自己低人一等一般。
原本以为苏漠这次是找我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结果下了屋顶只看了我一眼，直直冲着钟离溪走了过去。
“猫妖身上的咒是你下的？”
原本以为他俩两句话不和便要大打出手连忙想先上去拉一个，却被苏漠这质问给定在了原地。
“什么咒？”我有些呆愣的看着质问钟离溪的苏漠，又看了看依旧悠哉坐在原地的钟离溪，不知该向谁询问，“同生咒的不都是猫妖自己下的么？”
“这个我当然知道，可你认为猫妖会切断所有的感知，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的体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