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景依旧
悄然已是立春，长安的天气却不见一丝转暖，伴着时不时一阵的小雪，更是冻得让人恨不得窝在被窝里困上一整天，哪儿也不去。可这听上去就如此舒坦的事情，我也就只能骑着马顶着寒风在脑子里想想了……
身侧的钟离溪见我的速度越来越慢，不由也让马儿放慢了速度，侧头瞧着我：“怎么一脸赴死的神情？”
我撅着嘴回一句：“早知道山里这么冷，我就不出来了。”
钟离溪听完提嘴一笑：“埋怨我有何用？是你自己同意的。”
我瞥了他一眼，转过头不再说话。
虽然这是我自己的同意出门的，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埋怨钟离溪的……
钟离溪虽在前几日告诉我猫妖对我说了假话，却没有详细的描述细节，甚至一句也没有过问猫妖到底和我说了什么，让我那么的相信她。他说，谎言终究是谎言，不管用怎样华丽的辞藻去掩盖，那丑陋的真相依旧存在，既然存在，那么就定会有破绽，要是静观其变瞧不出个所以然来，那么我们就自己制造机会，挖个陷阱，等着她自己跳进去。
虽然嘴上是这样说的，他却只是隔了几日，借着最近山间的雪景很是好看，邀了李益和霍小玉一同去观赏，便再无多提其他，完全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山间的雪景再美，这天终究也是极冷的，刺冷的寒风，吐口气就可见的白气，就算缩在披袄里依旧冻僵的十指……这些无一不在提醒我，这以凡人之躯过活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而钟离溪是妖，这四时节气对他来说不会有任何的影响，所以虽然看他上去穿的比我少，双手还裸露在外，却是丝毫感觉不到这寒冷是个什么滋味的。
只要一想到这里，再看着他那带着浅笑的容颜，我这心里难免也是要恼的。
“忆儿一向怕冷的，长安的冬天也没有暖和过，怕是还没能习惯吧。”前方马车里的霍小玉听见了我们的对话，不由撩开了帘子回过头笑着望向我说着。
“也不是不习惯，只是觉得好不容易熬过大寒了，这春天怎么比冬天还冷了呢?”我皱起了眉毛回到。
“要不是还是和我一起坐在车里吧？虽然不能完全遮风，倒也比你在外面吹风强。”看我实在冻得难受，霍小玉再一次提议道。
方才出门的时候，我的确是应该和霍小玉一同乘坐马车的，可是我想着好不容易能出来走一趟，能光明正大的跟在霍小玉李益的身侧，我怎么可能再把自己困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更何况我从未骑过人间的马，这一路踏雪寻梅听起来也好像很风雅的样子，自然是想尝试一下，便义正言辞的拒绝了，甚至说出了绝不后悔的话语来……
可我那时候真不知道长安的雪天能冷成这个样子……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别说是坐马车出门了，连屋门我都不会迈出一步的。
见着我有些犹犹豫豫的模样，钟离溪不由凑到了我的耳边坏心眼地说道：“这马是你强烈要求要骑的，说骑马看风景最好不过，这才出门多久？”
原本准备张口答应的我，在听到钟离溪这样一句之后，不由深吸了一口气逞起强来，拉紧了手中的缰绳，仰头说道：“奴婢之躯结实的很，这点风算什么，公子放心，我一点都不觉得冷。”
听着我这赌气的话，钟离溪耸了耸肩膀，一脸无辜的瞧着我，而霍小玉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对着我笑了下，也未再说其他。
可这骑着马缓行在马车的旁的李益倒是装作不乐意起来：“玉儿这话听着倒是像嫌弃我这马车制作粗糙，不能遮风御寒。”
“玉儿不敢。”霍小玉微微愣了一下，立马意识到李益是在逗她玩，莞尔一笑，对着李益伸出了手，“只不过比起这个安逸舒适的马车，我更想和十郎一同骑马赏雪罢了。”
李益笑着握住了霍小玉的手，望着霍小玉的双眸里浸满了温柔，“外头天寒，你身子又不好，呆在车中我也放心，等到目的地我们再一同赏雪好了。”
“说起来，钟离兄邀我们赏雪，只说了赏的是山雪，连在何处赏什么时候赏都还为未吐露。”李益突然提高了自己的声音，扭过头看着钟离溪，“现在都已经出发了，钟离兄还是不愿意告诉我们么？”
钟离溪只是带着浅笑看着前方，并没有回答的李益的问题。
李益等了一会，见钟离溪仍像没听到一样，脸上的表情多少显得有些尴尬，车里霍小玉也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钟离公子一向随性，不想说的东西大概十郎怎么问都问不出，这还不如问忆儿来的方便。”
看着把目光投向我的霍小玉，我连忙摆起了自己的双手讪笑道：“我就只听说公子说要去赏雪，根本不知道是要走这么远，更别说是去哪里了，不过看我家公子这么保密，想必一定会是个风景如画的好地方吧……”
“没有丫头说的那么好，也并不是我想要保密，我也只是行商的时候偶然经过了那个地方，也就去了那么一次而已。”好不容给挤了些句子回应他们，却被钟离溪一句话拆了干净，瞧着我埋怨的眼神，他却丝毫不在意，瞧着前方眼眸里窜过了一丝狡黠，“我要去的地方说不定二位早就看腻了，怕被拒绝才没一早说出来，不必有那么多的期待。”
“钟离兄这话说的可就有些严重了，就算年年岁岁花相似，也只是相似而已啊，更何况这岁岁年年人还不同，”李益的目光又转向了霍小玉，“至少这一次的还是看不腻的。”
钟离溪听罢只是冷笑了一下，我却觉得疑惑了起来。
这句诗……不是用来叹息时光飞逝感慨世事无常的么？
“不同的心境同样的一句话也能读出不同的味道，此刻算是他也的确是欢喜的。”
钟离溪的解释倒并没能解开困惑，只是让人觉得更加不解了：“那你冷笑做什么？”
“并非看不腻，而是……压根没有认真去看罢。”
“喵呜~”
钟离溪的话音刚落，我还没来记得询问其中的意思，后方突然传来了熟悉的猫叫声。
“舞墨？”
听着这熟悉的撒娇的叫声，我下意识的回过了头，真瞧见了舞墨懒洋洋地趴在树枝上，垂下了尾巴，低着头望着我。
“你怎么跑这来了？”我调转了马头走到树下，对着它张开了双臂，“下来啊。”
“喵呜~”
它只是冲着我撒娇般的又叫唤了一声，依旧呆在树上不动弹。
此时虽然有太阳，却完全照不到舞墨趴着的这个树枝，倒是寒风吹的比较勤快一些，并不是什么温暖的地方，它怎么就选了这样一个地方呆着不愿动？
我转过头想要询问钟离溪，他却只是竖起了自己的食指放在唇上，眼睛往后撇了撇，像是提醒我注意霍小玉和李益。
“钟离兄饲养的猫似乎又跑出来了，趴在树上不肯下来。”
李益把马儿都停下的原因告诉了霍小玉，原本想让她在车内等一会，霍小玉却已经自己走了下来，原本想要走过来，却在瞧清楚了周围的景色后停住了脚步，往边上走了走。
“十郎，你可还记得这里？”霍小玉停在了一块膝高的扁圆石头旁，笑着望向对李益，言语间是止不住的欣喜。
“这里？”
李益显得有些疑惑，却在霍小玉跪坐在石头上佯装弹琴的时候恍悟了过来，“刚刚只是觉得有些像，没想到真是我和玉儿相遇的地方。”
霍小玉点了点头，“那时候家住得近，因为甚少有人来，便经常来此练琴，却在机缘巧合下给十郎指了个路，没想到还能和十郎一起来到此地。”
“应该不是巧合，而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李益扶着霍小玉的肩头，“所谓天造地设的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