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不负卿（上）
猫妖没有回答苏漠问题，短暂的思考了之后，轻声的反问道：“要是连自己给自己的承诺都无法遵守，又有什么资格跟他人定下诺言？”
“我的确不是尾生，”见我们没有接她的话，猫妖便又开了口继续说了下去，“但我是一直站在桥底的看着他的那个人。如果他抱着柱子不愿意放手，那么我愿意陪他一起，仅此而已。”
我当初听闻这个故事的时候，多半是在嘲笑那个不懂变通死板的尾生，没想到人间会有这样‘蠢’的人儿，明知自己会被淹死，还抱着柱子不愿放手，想不到几百年过去了，我竟然会遇上了一个比尾生还要蠢的妖。
“能说的我已经都告诉你们了。”见我和苏漠依旧沉默着，猫妖不由清了清嗓子望着我们问道：“你们，还是不能把真实身份和目的告诉我么？”
猫妖换了一副表情，望着我们的眼眸多少带了一些威胁的问道。
“我们……”
我下意识的要开口回答，就被苏漠给制止了，他捏住了我放在膝上的手腕，用的力气很大，我吃痛的闭上了嘴巴，扭过瞪着他，他却像什么都事没有发生一样，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这一切都是你自己要说的，没有人逼你。”苏漠不动声色的收回了自己的手，回答道：“而且一开始就说了，不用顾忌我们，我们什么也不会做。”
猫妖拧眉，红唇抿成一条直线，瞳孔也一下竖了起来，脸色变得很难看。她似乎并不满意的苏漠的回答，又开始对我们戒备了起来，眼底甚至还泛出了杀意。
苏漠瞥了猫妖一眼，丝毫没有感到畏惧，先端起桌上的凉茶一口喝尽，又看了一样猫妖，再不慌不忙的提醒道：“天要亮了，难道你不需要回去么？”
猫妖扭过了头，瞥了瞥窗外已经泛起鱼肚白的天空，表情显得有些犹豫。
猫妖跟我们呆在一起的时间的确有些过长了，如果她是趁着霍小玉熟睡才跑出来的，想必霍小玉也是快要苏醒了。
根据我之前接触过霍小玉的经验来看，霍小玉应该并不知道自己被猫妖附身的事情，如果猫妖想继续对霍小玉隐瞒下去，就算现在真的想要把我和苏漠怎么样，这时间上怕也是来不及了。
“我们不会跑，”我望着已经站起来的猫妖开了口，“等你有空的时候随时可以再来找我们算账。”
猫妖愣了一下，看着我的眼神再度变得疑惑了起来。
说起来，这换做谁站在猫妖的立场上都会觉得不满，总是有人在暗处看着自己，听着自己说话，好不容易把对方揪出来了，对方却告诉你他并打算做什么，只是看看而已……这样的话说出来怕是谁都不会相信，可是我的目的真的只是这样而已……
“你要是回答‘我们立马就离开’，她也许会高兴一点吧。”苏漠的突然扬起嘴角笑了一下，接着我话说道。
听完苏漠这句话，我脸上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要不是猫妖还站在我的面前，我指不定就一脚把他从凳子上踹翻在地了。
猫妖如此的不高兴还不全是因为你苏漠说的话，你一开口就完全不给对方留面子不说，还针针见血犀利至极，专挑猫妖的痛楚和想要避开的地方来讲，这惹得对方不高兴了，最后了竟然还好意思说我说的话有问题？
“最好不要让我看到你们做什么手脚。”猫妖看着我和苏漠大眼瞪小眼，急匆匆的丢下了一句话，便离开了房间，回到了隔壁李益的身边。
“喵~”
见猫妖离开了，一直窝在不远处戒备到现在的舞墨突然跳到了我的膝盖上，用脑袋蹭着我的肚子撒起骄来。
我用手按下了它不住往上蹭的脑袋，顺了顺它的毛。
说起来真是奇怪呢，明明上一次舞墨十分黏霍小玉来着，这一次怎么见到猫妖就剑拔弩张，一副见了仇敌的模样？
“你不要被干扰了。”苏漠侧过头看着我和舞墨，冷不丁的冒出了一句。
“嗯？”
我不解的抬起了头，对上了苏漠的眼睛。
“你要记录的只是霍小玉的爱情，”他用着严肃的语调，“不管你在怎么同情猫妖，她在这个故事里只是……”
“只是一个给了霍小玉的九年的寿命的人。”
“错，”苏漠打断了我，像是料到了我会给出这样的答案，叹了一口气继续说道：“她在这个故事里和我们一样，只是一个看客。”
我呆了一下，刚想要开口反驳，苏漠却已经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不要颠倒了主次，这份记录没有在猫妖身上花笔墨的必要。”苏漠皱着眉毛，像是师傅在训斥徒儿一般，“你要记录的是霍小玉，不是她。”
比起霍小玉这种充满机遇与巧合却淡淡的爱情来说，猫妖的故事无疑会更加的吸引人，如果同写在一份记录上，把两个女子一对比，如此喧宾夺主的猫妖定会让霍小玉暗淡不少。
苏漠要提醒我的，便是这个。
“可是……”
“她始终是妖。”苏漠完全没有给我说话的余地，“你上辈子好歹是神仙，连正与邪都分不清了么？”
“更何况你的事情已经被她发现了，”看着我顶着一张不满的脸，苏漠挑了挑眉，换上了轻松的语调，“难道你记录的时候要写下‘我和猫妖半晚夜谈’这样的话语来。”
虽然苏漠话和往常一样听的人十分不舒服，我却完全找不到可以还嘴的地方，只得闭上嘴巴转过了头，用自己的沉默表示——‘我知道了’。
苏漠又坐了会，已经和往常一样，留下一句有事告知他，便自行离开了宅子。
这晚之后李益就因为公事出门，已经好几天没有回来了。
我想着他们明明才有肌肤之亲，这第二天准有说不完的情话发不完誓言，却摊上这样的事情，让人觉得的十分窝火。虽然明知道李益不是故意的，可就无端的觉得这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行为，想把气全往往李益的身上撒。
和我不同，霍小玉倒是和往常一样，生活上没有多少改变。只是在那一晚之后，她把自己披散在肩的长发全部挽起，换了发饰。
我听闻女子成婚之后便会挽起自己的长发，梳起妇人头，表示自己已经是夫家的人，不可能随意招惹。
虽然霍小玉并未和李益真的成亲，不过这在霍小玉的心里已经把李益当做自己的相公了，为他梳起长发，表明不会再接受其他男子的心意了。
而另一边，虽然我每晚都有在房间等着猫妖，她却并没有在出现过，像是在霍小玉的身体里沉睡着，不打算轻易的醒过来。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尽量多的给霍小玉和李益相处的时间，不去占据一分一毫。
天气变得越来越冷了，明明已经是快要开春的日子，这严寒的天气却一点都没有要变好的意思，让人只能左一层右一层的把自己裹成一个粽子。
我陪着霍小玉坐在院子里，看着她给李益缝着棉衣，一边晒着太阳，一边陪她说说闲话打发着时间。
“小玉你对你的十郎是不是太好了些？”我看着霍小玉用细细的针脚把手中的衣物来回缝了两遍，不由调侃了一句，“你帮自己做衣裳的时候都不见的有这么细心。”
霍小玉笑了一下，手中的活也正巧做完，便扭过了头看着我问道：“忆儿可有喜欢的人？”
我摇了摇头，瞬间明白了霍小玉的意思，回答道：“没有，不过就算有，也绝对不会花这么长时间去给他做棉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