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报君恩（下）
故事讲到这里，猫妖便停止了叙述，撑着自己的头，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容，像是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急切的想要知道下面的故事，却并没有出声叨唠她。
我在想，要是李益那时遇上的不是霍小玉，或者并没有投去那样惊艳的目光，我所要记录的这个故事，会不会就变的不一样了？
也许猫妖会为了李益努力的修炼幻化成人形，再一次的与李益相遇然后相恋；也许她也会选择仅仅作为一只猫永远的伴在李益的身侧，在李益遇上危险的时候能及时保护他；也许……
这样的‘也许’太多太多了、这样的‘也许’也太美太美了、但是这样的‘也许’并不能被承认和接受，猫妖一定知道，所以才会那般干脆的放手，把女主人公的位置拱手让了人。
她应该一直都爱慕着在山间遇见的少年郎……
猫妖沉默的时间太久了，我有些沉不住气的想要提醒她，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
“叮——”
苏漠修长的手指轻敲着面前瓷杯的边，抬起了眸子望向了猫妖。
“为什么霸占着霍小玉的身体？”他的语气冰凉，他丝毫没有因为猫妖的故事动容半分，犀利的视线像是要看到猫妖的心底去一样，“如果你觉得李益一眼看中的人是霍小玉，那么，对你来说……她死了才是最好的吧？”
苏漠在说什么？
我倒吸了一口冷气的，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瞧着他，刚想开口询问，却被他瞪了一眼，泛着寒光的眸子告诫着我，不要打断他。
刚从沉思中缓过神来的猫妖，听着苏漠的问题也愣了一下，随即低下了头苦笑了起来。
“因为时间不够吧。”见猫妖并不回答，苏漠再次开了口，“你无法在短期内修成人形，所以把一切都赌在了霍小玉身上，对吧？你也不是真心想要为霍小玉续命的，对吧？”
猫妖像是无法反驳，选择了沉默，苏漠却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他。
“心存不善者为妖。”苏漠的眉头皱了起来。
“这样的说法是不是太偏执了，我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他们的事情不是？”猫妖笑的惨淡，“至少，现在还没有。”
“有没有付出行动是一回事，想又是另外一回事。”苏漠闭上了眼睛，“我们不是来听值得被赞颂的传奇故事，我们想要知道的，只是简单的真相而已。”
心存不善者为妖。
苏漠说的这句话我也印象，这是那些最初作为执笔官的仙人们写下的话语。他们仅用了七个字就区别开了仙与妖。
自此，神仙代表正义，妖魔便是邪恶。
并不是以偏概全，也不是诬陷，这说的只是出现在心里的第一个念头。
不管你最终有没有这样做，只要你心里的想法不善，那么，不管最后你做出的行动怎样善良，怎样感天动地，你也只能是妖，再怎样修炼也不可能在九天之上得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这一瞬，我不由佩服起苏漠处事不惊冷静的头脑来。
我已经完全被猫妖的故事给带了进去，把她当做善良的人儿，忘记了她作为妖的本性，他却还能冷静的分析着，不被任何事物所干扰，句句直戳重点。
猫妖叹了一口气，摆出了十分的无奈的笑容看着我们，“我没有别的办法了，况且这样我也可以陪在李益的身边……”
猫妖把故事继续说了下去，从见到霍小玉起，一直到到现在，她所经历的所有人生……
李益对霍小玉很不一样，君子温润如玉，彬彬有礼，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不像对待猫妖那般的随意。
猫妖不喜欢这样的李益，觉得这并不是真实的他。
妖喜欢隐藏住自己真实的身份在人间嬉戏，人也喜欢带着面具虚伪的过着生活，只是这样，并不是真的开心。
猫妖没有听李益和霍小玉说了些什么，只是偷偷的跟在了李益的身后。那时的她并没有想要报恩，只是想知道，那个救他的少年郎究竟是不是真实的李益。
她跟着李益回到了他的住处，躲在暗处窥看着他的生活，等待着他一个人独处的时候，观察着他每一个表情，每一个动作，看着他每天应付着不同人的，念着各种难懂的书，听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训诫……
猫妖觉得，他过的好累，却忘记了所有的人都是这样过活的。
她看了李益好几天，对于那次山间的奇遇，李益向他人说起的只有那个弹琴为他指路的女子，并未提及猫妖的事情来。
他怕是把自己忘了吧？这样的想法从脑海里冒出来让猫妖觉得有些伤心。
一天一夜的贴身陪伴，居然顶不上别人的一句指路话。
李益并不是长安人，没过几天就收拾着行李准备回去了，无意说了一句忘记询问那位指路人的姓名，就被他人怂恿着现在去那里碰碰运气，要是真有缘，说不定还会碰上。
不要遇上，千万不要遇上……
见到这样场景，猫妖心里冒出了这样的想法，像是为了确认一般，抢在李益的前头去了那个林子。
要是那个女子没来是最好，要是她来了，一定要将她赶跑！
霍小玉依旧坐在原来的地方，低着头扶着琴，脸上的表情淡淡的，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面前何多了一只猫，它的爪子从肉垫里探了出来，瞳孔也竖了起来，一副随时准备攻击她的样子。
“呼——”
猫妖盯着霍小玉看了一会，刚想要动手，身后便传来了李益喘气的声音。怎么来的这么快？他是跑着来的么？
猫妖没有多加思考，而是侧身躲了起来。就算李益不记得她，她不想被李益看到自己伤人的模样。
“想不到，真的还能再见到姑娘。”见到霍小玉，李益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言语间要是止不住的兴奋与欣喜。
霍小玉也是一愣，立马就认出了李益了。
不似上一次那身狼狈的扮相，虽然还年少，那时的李益却也能用一表人才相貌堂堂来形容了。
霍小玉的脸颊有些泛红，不好意思的底下了自己的头。
那个女子真有这么好看么？李益对她这么执着就是因为她的容貌么？又或者是她有一副好嗓子弹的一手好琴？
猫妖她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