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欢几何（八十一）
钟离溪突然冒出了这么一句，倒是让人不知道要从何处开始理解。
“你不是不让我告诉么？”看着我不解的神情钟离溪笑了笑，装作很无奈的模样耸了耸肩，“反正都到这里了，观察几天你自己也知道了。”
“不过，呆在这里说不定没有你在暖春阁的时候方便，”钟离溪伸手把我拉了起来，小声的提醒道：“呆在屋顶上偷窥，贴在窗户缝偷听就都别想了，一定会被发现的。”
“我的动作一向很轻，不长个猫耳朵想要发现很难啊。”
听着钟离溪这话，似乎也是对我能力处怀疑态度的类型，一下让人觉得很难服气，虽然我这是从仙人贬成了凡胎，六感迟钝了很多，可是有对某些事物的敏感却是天生的，这在天上地下俗称为‘天资’。我这从出世就被定下是要做执笔官的人，怎么会连最基本的日常工作都做不了呢？就凭借着我这天生的敏感度做什么还不是手到擒来？
“也许，屋子里的人就长了个猫耳朵呢？”钟离溪只是笑着，却没有在说下去。
我师父一向说我莽撞，但说到底我这人只是受不了刺激，别人使用激将法的话都是百发百中的，这不服的性子天生天赐，自然容不得别人半点的质疑。
所以在钟离溪无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后，我便有些赌气的伸手揭开霍小玉屋顶上的瓦片，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顺便看看她此时正在屋子里做什么。
“谁？！”
谁知道瓦片只揭了一半，屋子里的人便已经高声的叫了起来，我被吼的一惊，拿在手上的瓦片也顺势掉了下去，砸在了地面上。
“走！”
还没等我有所反应，钟离溪就已经搂着我的要跃回到了自己的宅子里，贴着墙蹲了下来，捂住了我的嘴巴。
“小玉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一个中年女子的声音传了过来，听着十分的急切，想必应该是霍小玉的生母郑净持。
“刚刚屋顶上有人站着。”霍小玉也像是出了屋子，站在后院里。
“是小偷么？”
“可能吧，不过应该已经逃走了。”霍小玉安慰着郑净持也提醒道，“娘，最近可要多加注意点，最近的盗贼都猖狂的很。”
“诶，原本以为门窗关好就好了，现在都翻上屋顶了么？”
“对了娘，我们隔壁住了什么人？”
原本松下去的一口气，却因为霍小玉的这句话又变的紧张了起来，有些担忧的抬着眼看着侧耳听着的钟离溪。
钟离溪注意到了我的目光，回了一个‘放心，没事的’眼神。
“是一个四处奔走的商人，在长安城里有生意的时候就回来住个十天半个月的，大部分的时候都是空宅子。”
“哦，怪不得大门都上着锁呢。”霍小玉喃喃地说了句，没有继续问下去，“娘，我们还是进屋吧。”猫妖迟疑了一下，正坐着叫了几声，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用自己的行动告诉李益，她不会跟上。
“那真是可惜了。”
李益没有在多加挽留，把包袱里剩下的干粮全部堆在了树下，转身继续寻着琴声走了去。
猫妖看着树下的干粮愣了好久，没有在多加思考就追着李益跑了去。
那是她活了那么久第一次感受到了有人对她友善，第一次受到了别人如此彻底的帮助。
所以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想要报答一个人，不管用何种方式……
她那般殷切的追着李益的脚步，却在李益和霍小玉相望的那一刻停下了的脚步，不动声色的藏匿到了草丛之中。
就算是妖，她也看得出李益在看霍小玉的那一眼，浸满的尽是欣喜与惊艳。
……最好是仅一眼，就知道适合自己的人。与这样的人成婚，一定会是很幸福的事情吧……
李益说的那一眼，是不是就是望向霍小玉的这一眼？
她想去问，却又不知道应该向谁询问……
第二十八章报君恩（下）
故事讲到这里，猫妖便停止了叙述，撑着自己的头，眼神有些涣散，嘴角勾勒出淡淡的笑容，像是完全陷入到了自己的回忆之中去了。
我静静地看着她，虽然急切的想要知道下面的故事，却并没有出声叨唠她。
我在想，要是李益遇上的不是霍小玉，或者并没有投去那样惊艳的目光，我所要记录的这个故事，会不会就变的不一样了？
也许猫妖会为了李益努力的幻化成人形，再一次的与李益相遇然后相恋；也许她也会选择仅仅作为一只猫永远的伴在李益的身侧，在李益遇上危险的时候能保护他；也许……
这样的‘也许’太多了、这样的‘也许’过于美好了、单这样的‘也许’并不能被承认和接受的，猫妖一定知道，所以才会这般干脆的放手，把女主人公的位置拱手让了人。
她应该一直都爱慕着在山间遇见的少年郎……
猫妖沉默的太久了，我有些沉不住气的想要提醒她，耳边就传来了一阵清脆的响声。“可是命是我的。”猫妖笑的很得意。
“之后霍小玉醒过来，看到这些伤口会觉得的很奇怪的。”我的双手一用力，拽紧了她的十指，“你也不想然你霍小玉知道你的存在吧？”
“霍小玉可能已经知道了。”回答我的是是站在一旁看着的钟离溪，他瞥了一眼猫妖淡淡地说道：“如果她是在解开封印之后，强行控制这身体的话。”
“两年前我把自己封印住就是因为霍小玉已经进入了昏死的状态，这身体没了被我依附的负担她才醒了过来，所以从我解开封印回来的时候，她依旧是昏迷的假死状态。我是不想让她知道我的存在，所以你完全能不用担心。”猫妖抽出了自己的手，继续挖这沙土，挂着夸张的笑容，眼睛也睁大最大，处于一种癫狂的状态，“因为，不可能醒过来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所以，现在的我就是霍小玉了！”
“你是你……她是她……”
“找到了……”
像是触到了什么，猫妖一下镇定了下来，用手慢慢的拨开了泥土，挖出了一个半弧形的玉片。玉片上沾着泥混着霍小玉的血看不出是什么材质的，从我这个角度只能勉强看出它的缺口不规整，像是被摔碎了的模样。
“我曾经也以为她和我不一样，也许霍小玉的话说不定就可以永远陪伴在他的身边了，”猫妖看起来很宝贝它，一点点的弄掉了上面的污迹极其小心的捧在自己的手心，“不过我错了，那些话他只是说说而已，他根本就不需要有人陪着。”
猫妖捏着手中的玉片，思量了许久，像是狠下心一眼高举过了头顶，紧闭着眼睛，重重一挥，却没能摔下手，停在了半空，荡了下来，捏住玉片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有些颤抖，关节处也微微发白，像是恨不能捏碎塔一样。
“送给你吧。”
猫妖最后看了一眼把玉片，把它递到了我的眼前，我并没有接：“这是很重要的东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