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年年岁岁花相似
“我们在这个时代呆的有些久了。”苏漠仰头望着的天上，沉默了好久才轻轻的说了一句。
“嗯？”
我没能理解他的话，只是顺着他注视的方向看去，看见的只有漫天璀璨的星光，明明没有遮日的乌云却寻不见一丝的月影，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心慌，苏漠没有继续说下去，我也敢没有去往深处想。
“对了，”我站着腿有些发酸，不由挨着苏漠坐了下来，觉得安心之余也想起来自己来寻他的目的，“有件事还没来得及谢谢你。”
“谢我？”苏漠愣了一下随即道：“真不习惯。”
的确，从我和苏漠在九重天上因为一场误会相识至今，见面不是吵架便是打架，很少能心平气和的坐下说些话，他偶然帮我解围解困我也只当做不知道或是直接不领情，下次再见依旧会继续捉弄为难，诚心诚意的想要感谢他，说不准这还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他会吃惊倒也正常。
“嗯，”我点了的点头说的诚心，“谢谢你让李益最后能赶来。”
“那事和我没有关系，你谢错人了。”
苏漠扭头看着我，虽是一副心知肚明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模样，却就是不肯承认的一下，好像这做好事不留名能高人一等似的，存心让我这诚心诚意来道谢的人着急。
“钟离溪回梅雪庄那一日，是你约了李益去赏雨喝酒的，听说你们带了好些酒水去了郊外的亭子，整整过了三日后才回来，回来的时候李益的酒都没能醒！李益的舅父还把送李益回去的你给赶了出来，说你带坏他的侄儿！这事不少人都亲眼看见了，你还想赖？！”
我原本是不打算把这些事情说出来的，想着我们好歹曾经都是仙躯，这道谢的事情就不用像凡人那般繁复，不用事事都说明，只要两方都知晓说的是哪件事，我模棱两可说几句谢词便好，谁知这苏漠连别人谢谢他都不应声，真是可劲的气人！
“我是约他出来喝酒了，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要不是你把他带出来，你把他弄醉了，他怎么能在猫妖消散前见到他最后一面，我又怎么知道他心里其实是在乎霍小玉，我……”
“你知道了那些又能怎样，结果并没有发生改变。”苏漠轻轻用一句话打断了我，声音波澜不惊的。
“在毁去的记录记载里，霍小玉死前曾有一位黄衫客的带着他去见李益，霍小玉毒咒了他，他亦抱着霍小玉的遗体痛哭悔恨起来，你只知道我那天约了李益喝酒，可知道，我是穿着什么颜色衣服去的？”我还没找到反驳的话语，苏漠便又说了起来。他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看我，脸上的表情多少显得有些古怪，“你又可知道李益经常宿醉在外，我好心送他回去怎么会被赶出来？”
“为……为什么？”
苏漠的口中的说的那些我并不知情，毕竟回来之后，很多同李益有关的东西都是钟离溪告诉我的，我只是听着记着并未去细想，毕竟这个故事已经全是告一段落，我再去做什么也是无济于事，可怎么从苏漠这里听来……感觉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你只知道的李益在梅花庄的山顶看见猫妖以为是自己的梦境，他在梦境里也不肯拥抱霍小玉，弃开始消散的霍小玉扭头就走，可知道，他转身之后泪水就没有停过，他在山顶吐了一天，昏睡之间却把梦境当做现实，不停呢喃着和霍小玉有关的种种，醒着的时候觉得自己逃不出梦境，我送他回去的时候，他嚷着要去给霍小玉守坟赎罪，生不如死到酒醒。”
苏漠说的这些我并未听闻过，还在发愣之际他却又问了我另外一个问题:“你以为他是可怜还是活该？”
这样的问题我回答不出来，只能呆坐在原地看着他，微张着嘴巴什么话也吐不出。
苏漠也不再看我，微仰着头瞧着漫天的繁星，“季忆，很多事情是不能分对错的，我们是执笔官，只要把看到的如实的记录下来便好，不用发表任何的意见，等后人瞧见这些故事便会有自己的评论，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我们也无权干涉，你给自己的负担有些过重了，它们都是不必要的。你执着于事情的真相，执意弄清楚等李益究竟是否还爱着霍小玉，可就算爱着还是爱到了骨头里又能怎样，他负了她，这便是事实。”
“……”苏漠话给人莫名的压抑感，我抿着嘴巴许久才又出了声，“这是错的……我所看到的不是这样的故事，是更鲜活的，是更加……”
“那只是你眼中看到的，这次的记录你可是故事里的人，”苏漠又一次打断了我的话，“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和道听途说是完全不一样的，故事里的人再悲惨，你再同情也只是一时的，可是在自己身上的烙印却能是一世的，这也是为什么我们执笔官不能太过于靠近这些故事，不能去干扰故事的发展，只能当一个冷眼旁观的看客。”
“如果……如果你说我们只要冷眼看着就好，你又为什么要找李益去喝酒？”我咬着自己的唇，踌躇了许久才开口问道：“霍小玉是李益心中的一道坎，要是你真的不在意，又何必带着他……”
“你想多了。”我的话还没说话再一次的被苏漠给打断了，他转过身看着我，身影决绝，冰冷着不带一丝的情感，“我只是想让整个故事回到原本的路线上，并不是再为李益霍小玉或者猫妖在考虑什么。”
“我看错你了！”
呆愣了一会，觉得和苏漠不再有任何共同语言的我，快步离开了此处，奔到院子里仰着头看着依旧站在屋顶上的苏漠。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总觉得苏漠在抗拒着我的好意，也在抗拒着我和他逐渐可以变为友人的关系，所以总是在我开始觉得他是一个不错的人的时候，重重给上一刀，让我抹去之前对他所有的看法。
突然刮起的晚风让人不由的抱住了胳膊，真是奇怪，秋天明明已经来了许久，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冷了起来，让人觉得的一件单衫根本不够御寒的，恨不能再回屋里加几件衣裳。
好不容易和苏漠缓和一下的关系，似乎又变回原本那种僵持的状态。虽然和他同在一个屋檐下，我也能一整天不同他说话，就算一整天无聊的在院子里数着地上的落叶也不会想去知道他究竟在做什么。
我当了一天的闷葫芦实在有些憋得慌，之前住在这虽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可手头上也是有需要做的记录，现在的这情况和让我坐牢几乎没差，便想着去街上逛逛，反正苏漠也说结阵明天才能做好。
我出门的时候，苏漠正巧从很大屋里出来，看了一眼推开正门的我只是皱了皱眉头，也并没有多说什么。
天色已经近黄昏，不少店家都点起了店门前的灯笼。我穿梭在稀薄的人群之中，仰着头瞧着几万年也没多少变化的夕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看着刚刚走过许多遍的街巷，一下不知去哪里晃悠，只能漫无目的的走在弄堂里。
我沿着河水的流向走着，瞧见不远处的湖中心停着一艘点满花灯的大船，丝竹管弦奏起的乐曲亦随风飘了过来的。我背起了双手，一蹦一跳的走了过去，挤在人群中也来看看热闹。
烟花之地是一直不缺美人的，虽少了一个霍小玉，鲍妈妈那厢倒是又寻到了不少带着书香气息的女子，只是看着台上遮着面巾跳着胡旋舞的绿衣女子，恍惚的让人觉得是看到了当年的霍小玉一般。
我低下头自嘲的笑了笑，没等台上的姑娘表演完便出了人群。
因为低着头在想事情，没注意撞到了旁人，不由仰头说了一句抱歉，我却在仰头的那个瞬间的瞧见了只身往远处走着的李益。
说起来从他成亲之后我便在没有见过他，只是依稀听闻他和妻子过的并不和睦，倒不是他怎样刻薄了那个女子，传闻他很宠着自己的夫人，只可惜她的夫人百般的怀疑他，说是李益在外养着旁的女人，李益并没去出声反驳她，只会用自己的行动表明自己的身边是有她一个女子，可惜，越是对夫人好，她越是说李益心里有鬼，两家原本是亲戚，因为这件事闹得有些不和睦了。
前段时间偶然听闻这件事之后，我竟是站在李益这边的，我相信的他并不会刻薄他的妻子，对她亦是百般娇宠的，至于他的妻子，我并未见过真容亦不知其性格，自然也没有权力去说些什么。
不过想着霍小玉的记录已经完成，我明日也要离开这个朝代，便也没了忌讳，小跑着跟上了李益，突然想在这最后的时刻和他聊一聊。
虽然我们的话题可能并不会那么的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