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一入幌
我僵在空中的手突然被人握了住，我却感受不到任何的欣喜，却还是硬扯出了笑容。
“她……还……活着么？”我不敢自己去确认霍小玉的生死，只能低着头问着旁人。
“只剩下一口气，”那人从我手中拿过了铜镜，“不知道能不能算活着，但还没死就对了……”
“……谢谢。”
沉默了很久，稍稍松了口气，我才轻轻的吐出了两个字。
“该说谢谢的应该是我，如果你之前没有平复霍小玉的心情，我大概钻不到空子出来的……话说这妆容是真的好看。”她端着镜子细细的打量着镜中的自己，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霍小玉的躯体现在完全是属于她的，现在的猫妖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欢喜。
我刚刚在给霍小玉梳头的时候就感觉到她气若游丝，像是随时都会从这个世界消失一般，大夫都说她早已灯枯油尽治不好了，唯一让她活在这个世界的办法就是下猛药拖着，能拖一刻便是一刻，可那样的药物对身体的伤害也是非常大的，所以大夫在一开始就嘱咐过郑净持，让她准备好霍小玉的后事。
霍小玉要么因为药物压制不住底子里的掏空，要么就再难承受药的毒性，她总会因为其中一个离世，所以或早或晚都不奇怪，其实对霍小玉来说，她短短的寿命已经被猫妖拉长了不少，我们应该知足。
可刚刚霍小玉突然变得精神起来的时候我却开始慌了，我知道那是凡界所谓的回光返照，知道这意味着霍小玉就要离开了。
可我内心的最深处却还是觉得不甘心。
要是她能拥有的只是这样的结局，那么我更希望在没有再遇见李益之前就死去，带着这样一身牵挂和不舍，她怎么可能平安的走过奈何桥？
“为什么你还能这样开心？”我看着背靠在椅背上，仰起自己的头不停变化角度看着镜中人的猫妖，咬了咬唇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霍小玉死了可能再转世投胎，可是你……说不定就会这样灰飞烟灭了啊……”
猫妖把自己封印在霍小玉体内，亦可以让霍小玉在自己的体内沉睡，猫妖大概是刚刚选了霍小玉安全没有防备的一下夺去了身体的主控权，在霍小玉咽下最后一口气把自己所剩不多的妖力一口气全爆发了出来。
这样最后的妖力决定了他们还能活多久。
“那我应该怎样？嚎啕大哭表示自己很伤心么？”猫妖瞥了我一眼，语气很是嫌弃，“还是和你装可怜，说我不想死让你救救我？就算我说了，你有办法救我么？”
“虽然一开始我并不想报恩报的这样彻底，可是中途的时候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了，所以现在我的也只求一死了。”猫妖抬了抬自己的嘴角，“倒是你，之前不是已经被我说跑了么，怎么又回来了？”
“我想陪着你们到最后的一刻。”
我说的是心里的最真实的想法，却惹得猫妖一阵笑，她捂着笑疼的肚子看着我，像是看到了这世间最好笑的事情一般，只是这样的笑意都只是表面上的，她的瞳孔最深处没有任何喜意。
所以我并没有用言语去反驳她，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她强制自己笑了好一会，嘴角上扬的弧线终于颤抖了起来，伪装的面具一点点的被撕扯下。她垂在身侧的时候偷偷的捏住了我的衣袖，声音小的让人听不清。
“李益……李益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猫妖的问题我无法回答，只能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手，希望给她找到一点依靠的感觉。
“我会让你们见到李益最后一面，不惜任何代价。”
“不要随便你和妖立誓，”猫妖抬眼看着我，眼眶有些湿却还露着笑容，“六界里没有比妖更重这东西的。”
我点了点头告诉猫妖我知道。
“我最多只能撑五天，如果我继续出门翻天覆地搅，没有霍小玉的阻挠我一定能在三天内找出李益的，”猫妖眨了眨眼睛，异常乖顺的外表下还在试探着我，“你能在这段时间把李益给我找才出来？让他来到我的面前么？”
“一定。”
握成拳的右手撞上猫妖的右拳头，我们相视一笑，算是做了约定。
其实李益的行踪并不难找，他躲得再好藏得再严实，我相信在苏漠的火眼金睛下也是无处可逃的。所以第二天一大早我寻了苏漠，跟着他去他暂住着小院，告诉他昨晚发生的事情。
在我讲述的过程中苏漠的表情没有发生任何的变化，他就坐在他的房间里十分淡定的写着他的记录，都没有抬头看我一眼。所以当我忐忑的说完了所有内容，还一度的担心他太过专注于自己的事情，完全没能听到我在说什么。
苏漠听完我说了昨天他走后发生的事情，并没像我想象中的那样气得跳起来，或者指着我的鼻子一通骂，可看着他此时的反应我真的情愿他一拍桌子不顾情面的来一通怒骂。
他写完了手中的东西，合上了本子，架起了毛笔，才不带任何表情的看着我说上了一句：“你还真是疯了。”
“我……”
“这几天你就不要出这个屋子，把这个好好誊抄一遍。”我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漠便把写了半天的书本丢在了我大的面前。
“哈？”
我大老远的来找他不是为了帮他抄书的，我是来问他李益在躲在什么地方的。
“苏漠，那个我是来问你……”
“我的记录昨天就已经全部记完了，”苏漠依旧没让我把话说完，厉声打断了我，“你的记录在昨天也全部结束了。”
“霍小玉还没有死，我的记录也就还没有结束。”听出了苏漠话中的意思，是让我把不要插手他们的事情，心里一下就感到不满了，“你要是不愿意告诉我李益在哪里就直说，我自己去找，当没有来过你这。”
我刚想潇洒的转身离去，却别苏漠捏住了手腕，他的力气比我大上很多，我根本没有办法挣脱，他把我拽到了我之前坐的座位上，语气听起来十分的不好。
“要是你没听懂，我就再说一遍，在把你面前的记录抄完之前你那里也不能去，这是身为执笔官的你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
要是以往听到苏漠用低沉冰冷的声线说话，我一定会立马躲得远远的能不招惹他就不招惹他，可现在的情况不同，虽不能扳开他捏住我手腕的手，我还是想尽办法让自己站着，微仰着头怒视着他，表现出自己心中的不满。
“这是我之前读过的霍小玉传的内容，虽不敢说和被毁大的那本一字不差一模一样，但用这份记录是绝对没有问题的。”苏漠没有理会我不满的目光，而是用另外一只手摊开了桌上的书本，做着进一步的解释。
苏漠从没有强制过别人去做什么，能不用蛮力去解决就不会先去动手，今天的他反常的很。
“苏漠，我知道也许我的做法让你觉得非常非常生气，可之前就说过了，这是我自己的记录，要怎么写都与旁人无关，”我深吸了一口气，硬着头皮顶道：“如果你觉得我的记录会给你惹出什么麻烦，你放心，天帝那里我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牵连到你，反正我已经在做到了这一步，感觉没有什么好怕的了，现在只是想用自己的方式给这个故事一个结尾，一个我觉得真的算是结束的结尾！而并不是看来的冷冰冰的文字！”
“我没有生气，”苏漠静静的听我说完，轻叹了一口气，“也不想妨碍你用你自己的方式去做记录，你的记录做成什么样也都和我无关，只是这一次不行，这样的记录我不能认同。”
不能认同？
苏漠的话让我一下哑言，有些尴尬的笑着，“我觉得我现在的做法没有什么问题。”
“我明白你的意思，也不否认钟离溪对你的说的你是故事里的人的说法，可是，季忆你觉得你这样做法就对其他人公平了么？”苏漠定定的看着我。
“我对谁不公平了？李益么？还是霍小玉？亦或者是猫妖？”我不能理解苏漠说的话，“我知道，你看过这个故事，知道这个故事的原本的结局，觉得我在这个故事之中把这个故事带偏了，又或者你看过的记录里霍小玉昨晚就死了，是不可能再见到李益的，反正霍小玉的死是注定的，那么让她死前在看一眼李益又能怎样？临死前的这一眼就能改变故事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