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6章告知
“她叫桃云,是伊一的婢女。”苏湮选择了桃云的一个较为保守的身份介绍道。
“王爷,您能不能先把空间留给我们两人先呢?”也不知是不是同音字,谢闫脸上带着温润的笑,倒也没有深究。
这么多年了,他早就想过会有这么一天,总有那么一个人会寻上门来的。而他这一等,就等了十三年。
苏湮看了一眼桃云,似在无声询问若她一人留下来应付可行?
可桃云也看懂了他眼睛里的担忧,点了点头,示意他先回府,好好陪着陆伊一。
谢闫的为人她也清楚,所以并不担心那夜在谢府上发生的事情会再次重演。
苏湮已经离开了,谢闫揉了揉额头,刚才出去走了一遭,便感觉到有些不适起来。
“你就是前阵子胆敢去刺杀萧国公的那位稀客?”萧国公被杀一事在京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许多人还把那此刻传得神乎其神,甚至还有人传出了那人也是个丑八怪,故常以面具示人的可笑流言。
桃云颇为警惕,“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让我再来猜猜你究竟是谁吧?当年林家仅存的那个丫头?叶春华?”谢闫无声地笑了,月华从窗棂中落下来,满地如霜,无端带来寒意。
谢闫握住茶杯的手微微颤抖,但他也掩饰得极好,不曾让桃云发现。
“你是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的?”她话音刚落的那一刻袖剑也被她啪的一声打在了桌上。
“当年林家上上下下那么多人都是我派人去杀的,尸体也是我让人去清点过一回的。林榕自请致仕后遣散了府上一众丫鬟家仆,只留下七个忠心的下人来。”
“而那晚加上林榕的尸体,也不过只有七具尸体罢了。我寻来了林府的新花名册,不是能很快就知道,失踪的那人究竟是谁吗?只是我现在该唤你什么好呢?叶春华?还是夜夫人?”
他显然也知晓了听雨楼的存在,只是不知道他说出来的是他所知道的全部,还是他究竟还有多少没有说出来?
桃云的面容被银在面具之下,但看着她紧握成双拳的手和泛白的指关节,谢闫都可以知道此刻的她一定愤怒。
“我爹爹生前那么敬重你,还把你当成唯一的知己,你说什么要这么待他?他都打算归隐山林了你还不舍得放过他!你这样对得起我家老爷吗?”
谢闫提笔在宣纸上练字,闻言笔顿了一顿,一滴磨便凝在了笔尖,啪嗒一声打落在宣纸上。
这件事情他一个人藏着憋着,整整十三年了。如今终于可以让它重见天日了。
他继续练着字,甚至都没有抬一下头。“林榕他待我确实是好,也是真心实意地帮了我许多。但我就是一匹养不熟的白眼狼,他最后能落得这个下场,那也只能怪他自己了。”
桃云从未想过自己苦苦追寻了十三年的事情真相就这样被人轻描淡写地说了出来,甚至那个人还是她从不曾怀疑过的一个人。
“我和他是同一年中的进士,同一年被许的官。可他第一次做官,就直接坐在了正六品官阶的位置上,而我只是一个九品芝麻官,甚至还要经过三年的历练,那官职才能真正上任。”
“他风光无限,官职越来越高,做的官越来越大。而我必须要经过他的提拔,才能层层往上爬。我也想过离了他,凭我自己本事做官,可我发现没了他的提携,根本无人慧眼识明珠,挖掘出我的真正价值来。”
“为了做官我不得不装出与他一副表面上很要好的样子,甚至成为了他的知己,别人也因为他的缘故渐渐也来巴结我了,可他们在背地下又不断讽刺于我,说我于林榕是影子。只有有阳光之时我才会存在,若进入黑夜我则无栖息之地。我见不得光啊,离了林榕谁也不认识我。”
那时自己年少气盛,总觉得自己怀有壮志,也有着过人的才能和学识。自己之所以一直不被人赏识的原因也只是因为林榕风头太盛,把他的风头都抢光了。
可他却从未找过自身的原因,仍坚持着那一贯的盲目自大的观念,愤愤又不平了整整五年。最后也终因此让他对林榕下了杀手,亲眼看着他死在了自己面前。
当林榕扯下自己腰间玉佩,瞪大眼睛想说出一句诅咒自己的话语时,他明明可以说的,可是他没有说。眼神却像是在看一个极为可笑的跳梁小丑般,让他意识不受自主控制,又拿了剑往他身上多捅了几个血窟窿出来了。
冰凉的血溅到自己脸上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那时究竟做了什么。他探林榕的鼻息,已经没有气了。
发生那件事情后,他之后也神奇般地在朝堂上大放异彩,也越来越得到王上的重视,得了这谢国公的封号。可是兜兜转转一圈回来,王上到底还是对他起了戒心,要削弱谢家权力。
他曾视权力至上,只觉得世间没什么比功名利禄还要珍贵的。
而得知王上贴心要架空谢家权力的那晚,他突然回想起来这十几年的做官历程。
想起他自己与林榕曾说过的自己的初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时至今日回想起来,那激扬愤昂的话语似还在自己耳边响起,可原来人物早就换了一茬又一茬。
在这官海里不断浮浮沉沉,他的初心原来早就不知道遗失在了哪个角落,他的心被金银腐蚀,脑子里只装了高官名利,初心,也好像显得没有那么重要了。所以丢了也不可惜吧。
那天晚上自己想通了很多事情,心境便也一下子豁达起来,甚至不再纠结功名利禄,主动将权力还给了王上,才得以现在的保全谢家。
仔细想想,其实自己做官的那段日子里,多是不美好的回忆,现在想起来也仍会觉得当时自己的感受只剩下了痛苦。
可他现在已经学会了放下,过去很多事情皆可释怀,唯有林榕这一件,缄默了整整十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