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满月枝头诉衷肠
玄烨挽着岚音的手,静静的坐在床上,忘却了所有的责任,如同在广阔的草原上牵着心爱之人,坐看落日一般,中秋宫宴上一幕幕的丑剧,心中疲惫不堪。
他突然间好害怕,也终于理解了父皇当初的狠绝,体会到了父皇的心境,那端敬皇后生下荣亲王后,父皇竟颁旨昭告天下为第一子,将自己和母后置于何地?
在今日的宫宴之上,敏贵人的落胎让自己松了口气,如若是岚音有任何闪失,自己是何等的焦灼和痛心?谁也不知,宫宴散去,满是冷汗的手心,如淋雨一般的湿润。
忘却仇恨,忘却身份,心爱的女人,孕育着自己的孩儿,平安一世,执手相守。
这却是可望而不可及之事,悲哀痛极。
玄烨轻轻的讲着,“朕好累。”
岚音望着皇上幽暗的眼神,看不清眼底的颜色,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好似一汪深潭,尽是凄凉之情。
江山社稷,祖宗家法,都重重的压在那挺拔的肩膀上,朝堂之上震慑着朝中大臣,后宫之中更要时时提防枕边的每一个嫔妃,到底是一颗如何坚毅的心灵,才能隐忍着一切苦难,将大清治理着如日中天?
岚音忽然觉得眼前的皇上如同迷失在树林中的百兽之王,警觉的喘息,偷偷舔舐着痛楚的伤口,却不能发出一丝泄愤的嚎叫,只能隐忍的熬着。
两人就这般两两相望,千言万语,细水长流的情意缓缓而至,读懂着世间的冷暖。
失落、伤感、痛心、无奈悉数流露,交缠成一股股心中的死结。
灰烬不死又成期望,反复纠缠,却不愿放弃彼此的双手。
“岚儿。”玄烨含着岚音小巧的耳垂,拥在怀中。
“皇上。”岚音淡淡的唤道,双手不经意间护着小腹。
“朕只想睡个安稳觉。”玄烨在岚音耳边吹着热气。
岚音探着头,并未见到外面的梁公公,难道皇上是偷偷独自而来?
贴身淡淡的龙诞香气,那温暖如初的胸膛,不久便传来了皇上匀称的喘息声。
岚音看着皇上微翘的睫毛,如峰的眉宇间锁着淡淡的哀愁,潸然泪下,此刻她终于深深体会到自古帝王皆无情的另一层含义。
太多的情爱必会伤人伤己,所以帝王宁愿封闭自己所有的情感,冰冷无情,孤独终老。
这便是掌握生死大权的帝王,到底是可怜,还是可悲呢?
岚音笑中带泪,轻轻贴上那柔软冰冷的唇。
几经反复,终是逃脱不开命运的安排,情爱的藤蔓。
沉睡之人安详稳重,渐渐嘴角上扬,眉宇间舒展而开,挂上了淡淡的笑意。
心有多大,足够装得下一人足矣,好似张开怀抱,感受着彼此。一同跳跃的两颗真心紧紧相贴,不停不歇,此情不增不减。
岚音的眼角湿润,贪婪的蜷在皇上的怀里,享受着片刻的欢愉,臆想着浓浓的情谊。
秋风瑟瑟,中秋宫宴上的明刀暗箭仍在岚音心头翻滚,宫中的每一日都在煎熬中度过,岚音祈祷着上苍,保佑腹中的孩儿平安落地,早日分担皇上肩中的重担。
害怕自己的贪念扰了佛主的安定,岚音独独没有保佑自己。
黑夜静寂得可怕,醒来的玄烨安详的睁开了双眼,“岚儿。”他知晓岚音一定彻夜未眠。
“嗯。”岚音轻轻应道,她一直在守着这份宁静和温暖,她害怕沉睡过去后,醒来时,床上已空无一人,冰凉的锦被上,留不下一丝皇上曾经来过的痕迹。
她害怕至极。
“陪朕聊聊。”玄烨深嗅着岚音的长发,宽大的手掌,覆上岚音的微微鼓起的小腹。“皇子可是吵闹?”
“皇子还小,哪能吵闹?”岚音含笑,“皇子很是懂事,从不折腾臣妾。”
“是朕的好孩儿。”玄烨想起前去宗人府送千年灵芝那夜的情景。
岚音腹中的皇子果真是爱新觉罗家族的子孙,坚毅、执着,不惧艰难,只要有一分机会,便会坚强的活下去。
“岚音觉得皇子是阿哥还是公主?”玄烨忍不住笑问。
“臣妾希望是个阿哥。”岚音幽幽的答道。
玄烨手掌一颤,戳到痛楚。
“如果是位阿哥,将来就会分担皇上的责任,如裕亲王一般,辅佐太子治理大清。”岚音带着几分激动。
“岚儿对裕亲王很是不同?”玄烨的语气好似自言自语,又仿佛扪心自问。
“臣妾身份卑微,在宫中曾经帮衬过臣妾的只有两人,一人是皇上,那人便是裕亲王,臣妾对皇上是情深似海的情意,对裕亲王是涌泉相报的恩情,臣妾更是因爱恋皇上而爱屋及乌的敬重裕亲王。”
岚音贴在玄烨耳边,娇羞道,“臣妾离不开皇上。”
话音未落,岚音早已被玄烨禁锢在怀中,那爱如潮水的汹涌热吻将她融化在温柔似水的情谊中。
满圆的月亮挂在枝头,皎洁明亮,冲破束缚的两人,如火如荼的释放着内心的委屈,爱恋和哀怨,徒留满地的清霜。
交泰殿自鸣钟的响声徐徐传来,打破着温情的画面,“岚儿,朕走出长春宫后,你依旧是朕的良贵人。”玄烨怀着歉意。
“臣妾懂得皇上的一片苦心。”岚音心疼的望着皇上。
依依不舍,两行清泪,透着微亮的天边,长春宫内孤灯无边,交杂着甜蜜的伤感,笼罩在隐隐的宫闱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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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内,敏贵人躺在主殿的软榻之上,额头上泛着豆大的汗滴。
“敏妹妹再忍着些,这虎狼之药尽头足,只要熬过二日便好了。”佟佳贵妃带着关切,为了使敏贵人的滑胎逼真,便在敏贵人来葵水之际,用了可使女子脉象如滑胎之状的虎狼之药,恐是要受些苦头。“玉镯,将本宫的鹿茸膏拿来,给敏贵人服用。”
“谢,谢佟姐姐大恩。”敏贵人语无伦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