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离
李浥尘面上晦暗不明,缓缓抬起被打偏的头。
这一掌,倒是将陷入混乱的他打清醒了,他敛下?眉,低声道:“姜肹,信朕。”
“啪——”
又是一掌。
“我只恨三年前没杀了你!”
月兮愤愤地啐了他一口,甩开他的臂,她?弯腰费力抱起霏霏的尸身,欲往百花苑外挪去。
巴掌声每响起一次,身旁的宫人就?愈发?瑟瑟发?抖。
这个姜姑娘不是陛下?身边的一名小小婢子吗?有传闻说她?是圣上的侍妾,就?算传闻是真,一个侍妾,何来那般大的脸面?
忽而有眼尖的人发?现不远处立着一个人影,小声唤道。
“璟王殿下?,那不是璟王殿下?吗?璟王殿下?回来了。”
只见不远处的一株翠柳下?,矗立着一个貌若谪仙,身姿俊挺的男子,随风飘扬的柳枝,恍若少女?轻扬的发?丝,而他却如高山,屹立不动?。
少顷,他抬脚,踯躅行来,长睫微垂在眼下?洒下?一片暗影,掩住神?色,身上白衣凌乱,可见些?许风尘仆仆之态。
他一步一步走到?江如身前停下?,敛眉看向脚下?的江如,面上毫无波澜。
李湛尘向来已温润和?善的面目示人,总给人一种云卷云舒的淡然神?态,相较于冰冷阴戾的李浥尘,她?心中反而不那么害怕。
前几次李湛尘待她?,都是这般彬彬有礼,她?哭上几个鼻子解释一番,想?必他不会为难她?。
江如在心中打好算盘,她?抬头,刚要?开口哀求,还未说出一个字。
只见李湛尘伸臂一甩,一道刃影掠过江如的喉间,鲜血霎时飞溅出来,人也像没了骨头,遽然倒下?。
“阿如!”江家人大惊,尤其是江夫人,连滚带爬奔到?江如身边。
江如双眼圆睁,身子扭得像一条麻花辫,双手捂着脖颈,大口“嗬嗬”喘息,像一条跳出水面失水濒死的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颈上的鲜血不断从她?指缝中溢出,江夫人手忙脚乱,帮她?捂紧项上的长口子。
“如儿!如儿!叫太医!叫太医啊!”
江夫人朝四周哭喊着,几个宫人连忙爬起身来,往
太医院奔去。
然剑伤深可见骨,李湛尘没有一剑削落江如的头颅,就?是要?她?血液淌尽,在绝望中死去。
点点血珠自剑身滴落,晕开一片猩红,逆光而立的李湛尘,面不改色,他执剑的手亦汩汩流血,丢下?染血的长剑,折身往回走去。
“兄长。”李浥尘站起身来,唤住他,眼中浮起愧色。
李湛尘微微侧头,眼中一片死寂,随后步至月兮身旁。
几片浅黄的落叶飘落在他宽阔的肩上,他紧抿的薄唇血色尽失,看着月兮怀里的霏霏,黢黑的眸中终于生出星点光芒。
“交给我吧。”
月兮下?意?识搂紧怀中的霏霏,抗拒地看着他。
“霏霏是我的妻,我会好好待她?,今后不再让她?受委屈。”
李湛尘面上风清云淡,看向霏霏的眸中饱含深情,毫无泪光,他伸掌抚上霏霏满是紫痕的脸,温柔至极。
“霏霏,怎么还睡?我们该回家了。”
少女?浑身冰凉,双眼闭着,像是真的睡着了一般,见她?没理?他,李湛尘轻笑,一脸宠溺,道:“罢了,你要?睡便?睡吧,夫君抱你回。”
此情此景,让月兮大恸,眼泪再次从眶中喷涌而出,霏霏和?李湛尘两情相悦,将她?交给李湛尘,霏霏应是愿的。
她?松了手,李湛尘褪下?白袍,盖在霏霏满是伤的身子上。
“穿这么薄,可别冻着。”
他抱起霏霏,步履稳健,踩着一路破碎的金芒往宫外走去,在这新芽吐绿,百花争妍的春日,显得背影萧索。
直到?他和?霏霏消失在百花苑,月兮也终是体力不支,昏了过去,碎影朦胧间一道玄影朝她?奔来。
***
午后安宁,秋千轻荡,纯色绯衣美人垂下?长睫,看着层层裙摆下?素白布履,似在思索些?什么。
清风拂过,一瓣瓣梨花飘落,有几片调皮地拂过她?的眉心,留下?丝缕芬芳。月兮抬头望去,一树雪瓣簌簌洒下?,纷纷扬扬如白霰。
原本乾和?宫是历代君主寝宫,为防刺客,庭院内是不会种树的,只是不知为何,李浥尘非要?命人从宫外移来这颗梨树,还在这梨树下?扎了个秋千。
他这几日都不再同她?讲话,只
是还将她?困在这乾和?宫中,不过也好,她?也懒得去应付他。
自那日霏霏去世后,李浥尘再未刻意?为难她?,也免去了她?在乾和?宫沉重的宫务,原本她?还为扇了他两掌而感到?心有余悸,生怕他以此迁怒母后,现下?想?来,应当是多虑了。
不过这宫依旧要?离,李浥尘这样的人,一会儿说恨她?,一会儿又说爱她?,喜怒无常怕是得了失心疯,她?和?母后若再待下?去,迟早要?殒命于此。
不过,李浥尘盯她?盯得紧,她?该寻个什么法?子逃出宫去?
“姜肹妹妹,这日头快要?出来了,你怎还坐在此地?”
江妘踏着莲步而来,日光洒在她?的玉兔妆花缎袄上,耀着点点金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