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告别上下铺
又到了凌晨，早过了公交和地铁的末班车时间，雁秋还得去林静宿舍过夜。轻轻推开宿舍门，姑娘们都已睡熟，灯已经熄了，她借着从窗户洒进来的月光轻手轻脚爬上林静的床，然后小心翼翼地从林静身上拉过半边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虽然当时是在开玩笑，但是雁秋知道，飞星喜欢林静是肯定的，赵旭让她帮着敲边鼓也是认真的。但是飞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值不值得把他和自己最好的闺蜜撮合在一起？如果他这个人靠得住，那么不管林静喜不喜欢都不妨一试，相反，如果他这个人不可靠，就算林静喜欢，自己也要尽量劝阻，不能看着她往火坑里跳。然而也只能是好言相劝，毕竟恋爱自由，谁都不能强行阻挠，那样是犯法的。
到底该不该帮飞星呢？雁秋思来想去拿不定主意。“嗯，不如这样，我就给他俩当个信使，把他俩的优点缺点一五一十地讲给他们听，让他们自己选。如果他们相互喜欢，最终走到一起了，我也算有功的。如果不喜欢，至少我给他们提供了彼此的消息，对他们相互了解也是有作用的。嗯，就这么干。”雁秋有了主意，安心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飞星背着他和赵旭唯一的家当——双肩包，敲开了贝勿迫的房门。
“贝叔，我们给您做伴来了。”赵旭边敲门边喊。
贝勿迫笑呵呵地把他们迎进门，看了看两手空空的赵旭和背着双肩包的飞星，调侃道：“这就是你们所有的行礼”？
赵旭一摆手：“嗐，这不刚来上海嘛，还没来得及置办，等发了工资，新鞋，新衣服，新手机一次办齐”。
“你在上海就认识这几个人要手机打给谁？”飞星调侃赵旭道。
“雁秋啊，有了手机就能随时随地联系她”。
飞星：“嘿，真行，你现在心里只有她，已经走火入魔了”。
赵旭辩解道：“哪有？我心里还有你和贝叔，还有远在家乡的父母亲”。
飞星继续调侃道：“是吗？没看出来”。
贝勿迫也看出了赵旭的心思：“小子，你是不是喜欢上雁秋了”？
赵旭毫不掩饰地回答是。
贝勿迫应付着笑了下，意味深长地说：“小伙子，我们叠云星有座城，那里的人价值观跟这儿挺像的，大多数小姑娘都喜欢有钱人，小张好歹还有个背包，你看你，两手空空，觉得人家能看上你吗”？
赵旭把手一背，摆出一副深沉的样子道：“说实话贝叔，没抱太大希望，但是我要趁自己还是穷光蛋的时候找到真爱，因为这时孑然一身，她若爱便是爱我这个人，将来我可以放心地把自己的所有都交给她，但是有钱后再找就不好说了，谁知道她喜欢我的人还是我的钱，这样的感情不踏实”。
贝勿迫又说：“小伙子，你说的对，也有不爱钱只爱人的姑娘，比如个子高，长得帅，你呢？具备这些条件吗”？
赵旭：“贝叔，我知道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可是除了长得高，长得帅外，还有许多别的方面能吸引女孩子呀，比如对她好，体贴，人品，幽默，才华，真心等等，好多女孩都喜欢”。
“这些你有吗？”贝勿迫边聊边把赵旭和飞星让进屋里。
“真舒服”，赵旭一屁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弹了几下，“有没有我自己不能说，夸自己的话还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好”。
贝勿迫呵呵一笑，送赵旭一句不太由衷的祝福：“好，看来你已经打定主意了，那就努力吧，祝你成功”。赵旭听出了话里的意思，贝勿迫是想劝他知难而退，趁早放弃，免得白费力气还受打击。其实自己什么条件他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不肯认命，说白了，他追雁秋抱的是创造奇迹的心态，甚至连最坏的打算都想到了，不管最后成不成绝对不能因爱生恨。“谢谢贝叔的鼓励。”赵旭两腿劈开，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谢啥，以后住在一起就是一家人了，别客气。作为朋友，贝叔给你个建议，无论你俩最后成不成都别灰心，万一不行就跟我回叠云星，那儿还有一座城，那里的姑娘不爱钱，就喜欢幽默体贴人品好的，别在一颗树上吊死，啊。”贝勿迫慈祥地看着赵旭，语重心长。这些话不但赵旭听见了，同时也传进了飞星的耳朵里，不知道这些话的意义最终会应验在他们兄弟俩谁身上。
瘫在沙发上的赵旭振臂一呼：“好，多吊几棵，总有一棵能吊死”。
“唉，这就对了，”贝勿迫冲赵旭抬抬手，欣慰道：“先起来，把行李放好了再歇”。
两个房间一个朝南一个朝北，贝勿迫是金主，自然住向阳那间。赵旭跟飞星住朝北那间，简简单单几件家具，电视，衣柜，空调，书桌，椅子，床是双人大床，靠床头的墙上挂着一个漂亮的静音钟表，听不见一点嘀嗒声，不会吵到主人睡觉。
赵旭把背包里的信和情书塞进书桌抽屉里，激动得飞扑到床上，呈大字形趴着，一脸享受地说：“终于告别上下铺了。”声音不大，像是对别人说，更像是自言自语，一句话没说完就闭上了眼睛，此刻，他飘飘欲仙，每一个细胞都是放松的。
看见赵旭这副德行，飞星觉得他太娇气了，受不了苦，鄙视道：“才睡几天上下铺至于这么夸张吗”？
“你不知道，”赵旭侧脸贴着床垫，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道，语气中满是感慨，“我都快十年没睡过正常的床了。从初三开始住校，学校只有女生宿舍没有男生宿舍，我跟几个男同学住在教室里。白天正常上课，晚上把桌椅拼起来当床，拼的时候要记住顺序，每张书桌，每张凳子各是谁的，摆在什么位置，早上收起铺盖还得摆回原位，摆错了遭同学骂。那些桌椅不是一个标准，高的高，低的低，有的带桌斗，有的不带，一般用带斗的拼，因为课桌主人的书本都放在桌斗里，不用挪地方，没斗的桌子，书本都直接摆在桌面上，拼的时候得先把书本拿下来，第二天还得原样摆回去，麻烦。因为高低不平，所以有些硌，不舒服。高中好点，有上下铺了，不过是通铺，每层睡十几个人。晚上当床睡，白天铺盖一掀当饭桌，碗筷是从自己家里带的，饭点到学校厨房的窗口外面排队买饭菜，吃完自己洗自己的碗，近千人的学校就四个水龙头，得排半天队，那时候也没用洗洁精，先人的，我都忘了当时是怎么把碗洗干净的”。
讲到这儿时赵旭忍不住咧嘴大笑，连他自己都搞不明白，当初那些难以忍受的苦现在讲起来竟会变得如此有意思，也许这也是苦尽甘来里的其中一层意思吧。他顿了顿，止住笑继续道：“那时候我们每周最多回家一次，大部分人回去的任务是从家里背馒头，一次背二三十个，够吃一星期，几十个人蹲在铺板上把硬得跟砖头似的馒头泡在面条或者菜汤里，边吃边聊。上铺好点，下铺有时就倒霉了，铺板是木头的，而且拼接不严，有些不讲究的同学不脱鞋爬上爬下，把脚上的泥抹到上铺的床板缝里了，稍微一晃就掉下铺人的碗里了。到大学好多了，八人间，还有暖气，但依然是上下铺，工作后住员工宿舍，还是上下铺，我都快忘记睡正常的床什么感觉了”。
听了赵旭的历史，飞星大吃一惊，在他眼里学校里的生活是幸福的，不用工作，不用加班，不受风吹雨淋，不受人白眼，读读书，写写字就行了，没想到也这么不易，真是人之苦千般，非亲历莫诽也。
这几天不是睡电话亭就是跟别人挤上下铺，没有休息好，确实疲倦得很，飞星也一头栽到床上睡了。
过了好一会儿还不见俩孩子出来，房间里也没一点声音，贝勿迫不知他们在搞什么鬼，推开房门一瞧，两个人正趴在床上睡呼呼大睡呢，看来是累坏了。他像父亲一样给他们轻轻盖上被子，然后蹑手蹑脚地退出房门。
墙上静音钟的时针无声无息地转了三圈，房间里如此安静，要不是飞星翻身把赵旭碰醒，估计他们能睡一天一夜。好几天没好好休息了，三个小时根本睡不够，朦胧中赵旭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什么东西给缠住了，发疯似的把他往梦里拽，但是雾气太重看不清，只好使出吃奶的劲和对方拔河。对方力气不小，赵旭一口气沉在丹田，憋得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撑不住了，恍恍惚惚的也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大骂一句“你先人”，猛一用力竟把对方拽到跟前，定睛一看竟是一只大章鱼，吓得他瞪着眼睛呆若木鸡，而那大章鱼的样子忽然开始扭曲，变得一片模糊，接着又慢慢清晰，章鱼不见了，眼前出现一只挂钟，时针、分针、秒针重叠在一起压在数字“12”上，糟糕，上班迟到了，赵旭意识到自己醒了，赶紧把飞星叫起来。
“咋了”？飞星睡眼惺忪地问。
赵旭焦急地从床上蹦下来：“十二点了，我们迟到了”。
飞星张大嘴打了个哈欠：“今天休息，大哥”。
“对哦，今天休息”，赵旭才想起来，“不过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贝叔肯定也没吃，我们出去给他带点回来”。飞星掀掉身上的被子道。
说话间贝勿迫推门进来，用奇怪的目光盯着赵旭问：“小赵，刚才是不是你骂人，怎么回事，兄弟俩闹矛盾了”？
赵旭嘿嘿道：“没有，刚才我梦见瞌睡虫了，好家伙，长得跟八爪鱼似的，拽着我不让我从梦里出来，那哪儿行，我还得出来吃饭呢，一激动就暴了粗口”。
“瞌睡虫长那样”？飞星愣愣地问。
“你可真能编，但愿能把雁秋哄开心”，贝勿迫笑着说：“刚才你说要出去吃饭是吗，正好我也饿了”。
“老张早就猜到了，你想吃啥”？赵旭问。
“随便，你们吃啥我吃啥”。
“贝叔你口味偏咸偏淡”？别看飞星不太说话，其实挺细心的，会关心人。
“大众口味就行”。
“荤的还是素的”？飞星又问。
“荤素都来点”。
“行，知道了，那我们去买了”。问清贝勿迫的口味后，飞星和赵旭出了门。
“行啊老张，没看出来你挺会关心人的，追林静的时候也这么细心周到肯定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