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仓鼠球
舰队先从建设在近地面的空中港口入港,随后转入地空交接轨道进入收发站内。
整个联合出行队伍都重新踏上有行星引力的地面,光辉之翼跟特殊部队各自做整队时,崖会泉抽空往特殊部队那头瞥一眼,却看见隔壁负责做队伍整体调度的是乌珊莎。
他有点意外,视线下意识接着逡巡一轮,在中高层指挥官队列里也没发现某人身影,不动声色一顿,意外转成了疑问。
然后一直到通知下放完毕——所有出星归来的人员按常规进入休整,48小时后才进入任务汇报阶段。
崖会泉把面前这群听闻可以就地开始休假,一个个眼睛冒光,又还碍于纪律只能立正在原地不动的人给解散了。
他听着隔壁应该也是下达了差不多的指令,看特殊部队的黑制服很快径流一样汇入光辉之翼的白色队伍里,两队人马不分彼此地涌进离开收发站的主通道,还隐约能听见压着调的兴奋聊笑声,大概是在说回来的正是时候,这两天外面去哪都节日氛围浓厚,适合放松,有个光辉之翼的卫兵走着走着,还忽然抬手杵了旁边的特殊部队成员一下。
“我家就是第一星系的,和蒙特有直达专列,来回不到一小时。”
“真的?那我就去交这两天不回基地宿舍的报告了。”
“……喂,我还只是说了下我家的位置。”
“位置和来回时间都特意提了,怎么,你要告诉我我理解错了吗?”
指挥官的特设站台位置很高,能听见被风这个八卦分子悄悄捎带上来的交谈,光辉之翼与特殊部队继成为“友邻”,又联合出过正式任务之后,那条曾经横亘在双方间的沟壑变得不再那么明朗,底下的普通士兵间也有了日常交际。
就被崖会泉无意间听见的这两人谈话内容来看,有些人恐怕也已不局限于“日常交际”。
崖将军单方面在心里点评了下这番谈话,认为特殊部队的人果然跟他们老大一样自来熟且自信,丝毫不担心万一别人真是只顺嘴一提,原本没想过要邀请做客的可能性。
他看黑白交汇的大部队逐渐消失在主通道转角,站台调度区只剩下零星当值的与还有事留下处理的人。
……所以说沃修呢?
人都要走光了,舰船都已被地面工程部的维修保养人员接管,开始做例行检修维护了。
可有个人跟就地蒸发了似的,整队时就没露面,解散后的休假人群里也没看见踪影。
崖会泉纳闷,他在把沃修跟“蒸发”一词相联系时,还心里倏地一突,仿佛内心深处至今残留着点阴影。
好在特殊部队那边乌珊莎一行也还没走,崖会泉找不到人,还有尚算可靠的对象能问。
“你找队长?”乌珊莎表情有些奇异地告诉他,“他在进入收发站前突发身体不适,调用了医疗舱,这会应该已经作为重点监察人员被转送去医疗部门,比我们更早一步地离开收发站了。”
那通通讯挂断以前,崖会泉对沃修说过躺着到达地面也不丢人,沃修那时看起来也的确不太对,崖会泉无端觉得对方状态紧绷,像在谨慎的克制什么。
因此“身体不适进医疗舱”这个说法,让崖将军仅是内心又突了一下,心情介于感到果然如此和思考“我是不是乌鸦嘴了?”之间。
乌珊莎的表情奇异也没让崖会泉起疑心,因为他找上狮子女士的时候,自己态度也有点怪。
想要关心某人的情况,一开始又不想表现得太直白,结果他又并不是一个擅长拐弯抹角,言辞圆滑的人,他让乌珊莎花了点时间才弄明白他的来意。
“他……”崖会泉有心多问一句沃修的状况,又在乌珊莎越发微妙的注视下住了嘴。
乌珊莎是“猫配偶”的坚定拥护者,是少有的对“和猫结婚”这事十分认真以待的人。
崖会泉把这件事蓦地想起来,便觉得这情景十分不对劲。
“……她不会觉得我过度关心沃修是有出轨嫌疑吧?”崖将军诡异地这么想了两秒。
他就问不下去了。
乌珊莎等结尾稍显仓促的交谈结束,一路目送崖会泉的背影也消失在主通道转角。
在终于看不见崖会泉时,狮子女士神色一松,她扭头低声交
代旁边的小凯门:“去汇报,说人大概还有七分钟出收发站。”
小凯门忙不迭地跑了。
崖会泉就怎么也想不到,据说已经提前一步离开,被移交去医疗部的人,其实还在这个收发站内。
并且沃修也不是正在躺医疗舱。
沃修正在疯狂地……滚仓鼠球。
仓鼠球,实际上是一台重力训练仪,它启用后会形成一个球形重力场,能自定义重力模式与压力水平,随时调节仪器加给使用者的负重,还能对连其他设备,与精神力训练仪或体能锻炼仪等设备组合成套,高效消耗人的精力体力。
昔日就身份问题夸夸其谈,大道理一堆接一堆,看那架势,仿佛退休后能去开个情感咨询专栏的沃修指挥官,他事到临头,却在问题真正逼至眼前时现了“空想理论家”的原形——想得很美,说得很对,一做起来,见他妈鬼!
空想理论家差点在舰队降落的最后十分钟里把自己愁撅了,恨不能原地彻底分裂,从精分上升到更加超现实的“身分”,劈出一半去变黎旦旦,剩下一半当沃修。
当时,在特殊部队的秘密小办公室里还发生了以下对话——
“啊……啊?”被紧急召集的几位核心成员听闻老大罹难在即,纷纷张大了嘴,首先是派代表质疑沃修,“老大,你不是之前说的一套套的,怎么原来你没准备?”
沃修一脸沉痛地反省:“我忘了。”
“这也能忘?!”代表更加惊愕。
“事情是这样的。”沃修继续反省地说,“我在单独去到天灾核心后方,‘吃下’对面安插的底牌前,都还很有信心,记着这件事,也觉得它能在我的计划中进行,我肯定能找到最好的机会第一时间把身份交代出去——但是人生的意外性就在这里,我见到他以后就把这事忘了。”
秘密小办公室被沃修反省得安静了好几秒,一时落针可闻。
最后一位勇士说:“老大,你这算不算是色令智昏?”
诚然崖将军拥有上佳色相,能凭一张脸就让别人忽略其臭脾气,前赴后继地冲那张脸示爱,沃修自己也承认这事
办得有点昏头,不过,这不影响沃修认为“色令智昏”这个词用得不对,有玷污他和崖会泉目前还很纯洁的感情之嫌。
“那您和崖将军目前到了哪个阶段?”好奇心极重的下属又问。
沃修心很累地瞅人一眼,他敲敲个人终端,半空中就飘出一个有红色倒计时数字的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