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半随水月半悲欢（四）

小白马寺，因显愿之井，香火不断。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三年，前来显愿之人络绎不绝。

寺中香火鼎盛起来，和尚却依然只有两名，一老一少。

小白马寺便由这样一老一少两名和尚维持着。

寺院很小，一处庭院，一口井，一间观音殿，两个和尚足矣。

正是如此，寺中供奉的乃是观世音菩萨。

《心经》又名《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乃是观世音菩萨无上智慧之经文。

经文这样说到世间色相与佛门空性的关系。

“色即是空。”

五戒十修，其中之一，乃是色戒。

深修禅定，遁入空门。

和尚便一生都碰不得女人。

“空既是色。”

然而……小白马寺那日日念经的和尚，心中所欲却是……

那老和尚大概五十多岁，虽是和尚，也是男人，他旺盛的精力正随着岁月消退，如果不在此时品尝一下俗世的滋味，恐怕年岁再大之后，便再没有机会了。

那小和尚大概十七八岁，乃是因家里贫穷，十岁时便被家人送入寺庙，自此定下了他一生的轨迹，可他也是个男人，旺盛的精力正在他身上游走不歇。

身入寺庙，断绝情欲，日日诵经。

人的欲念就是这样，越是压抑，反而越是强烈。

或许这两位和尚心里也并不清楚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直到“显愿井”在无人的静夜里，将和尚的愿望也倒映出来。

那倒映出来的美人，甚至还动了起来，走出那口井，来到和尚身边。

“人生苦短，何不趁此良宵，一偿夙愿呢。”

美人在夜色下微微笑道，面颊飞起两片红霞，伸手去解和尚的僧衣。

这岂是……两位和尚抵挡得住的诱惑。

在这样的诱惑下，两位和尚都犯下了色戒。

其实……那块冰晶并非恶意，它只是想要实现每个人的愿望而已。

对它来讲，这是它的修行，也是行善，却令两位和尚犯下色戒。

只是……有些事，只有从未做过，或者做过许多回。

自此之后，两位和尚痛苦不已，懊恼不已，却又忍不住在那显愿冰晶的诱惑下夜夜犯下戒来。

终于，到了建武二年的清明这一天，他们决定要了断这一切。

此刻，就是前面提到的那清明之夜。

半是细雨半是浓雾，如烟的水汽氤氲在庭院中。

两位和尚在心中发下誓言，要么断舍离，要么舍身去死。

两人分别坐在井口两侧，念诵《心经》。

其实也说不好他们内心里是更想继续犯色戒，还是更想要自此了断一切。

此刻，或许是了断一切的愿望多一点吧。

雾气中有悠悠的女声传来。

“人生苦短，何不趁此良宵，一偿夙愿呢。”

接着那声音咯咯笑起来，声音如同淙淙之泉。

就在那雾中美人触碰到僧衣的瞬间，他们的愿望竟实现了……

一名身着夜行衣，以黑布蒙面的男子从寺院围墙跳进院子，一边手中握着一张网，一边手中握着铊刀。

铊刀上附燃着幽幽神火。

“我要带走这井中之物！敢阻拦就干掉你们！”他恶狠狠地说道。

“拿走拿走……”

“拿走罢……”

说不好两位和尚此刻是心甘情愿，还是依依不舍。

他们双手合十，念诵《心经》。

他们的余生或许还要念诵无数次的《心经》，来忏悔和弥补至今为止所犯下的戒。

“空既是色……”

“心无罣碍……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