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四章她在夜里来过
“你......”
“不就是......”
“你来干什么?”
郭蓓怔怔站在兽医院的门边,看着面前那位不速之客,有些语无伦次。那位不速之客的眉目冷峻,双手捧着一位昏迷的女子。她看了看我,转而命令郭蓓、借个地方给她。
她是谁?她是熊方,成功者熊方。郭蓓想都没想,大声招呼我将手术台整理出来。我随手一挥,手术台上面的杂物便刚好掉落在合适的位置、无需再作整理。巧巧上前几步,从熊方手中接过那位昏迷的女子、安置在手术台上。
我的目光左右扫掠2遍,没发现那位昏迷的女子身上有伤口,继而觉得她的脸色尚算正常。唯独眼角、脸侧遍布泪痕,显然刚刚哭过、而且哭得很厉害。随口问起怎么回事,熊方说没怎么回事、就是要借个地方给她睡一下。
莫林妮在旁作出解释,说她是忧伤过度、需要休息和开导。我眉头微皱,想起自己曾经也在忧伤过度的时候、被熊方送到私人诊所里面。再看向熊方的时候,熊方正好也在看着我。那一瞬间,我强烈地意识到,熊方已经不需要了我。
强烈的失落感,让我开了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熊方漠然叮嘱,要郭蓓照顾好她、等她醒了就回来接她。郭蓓郑重其事地答应,其他人员的神色稍安、似乎都做好了再见熊方的心理准备。
熊方转身翩然而去。看着她那孑然的背影,我忽然感到莫名其妙的哀伤。不是因为自己不再被她需要,而是因为觉得她几十年来都是这样孤独寂寞、心里肯定有着某个不能放弃的心念。
等熊方离开,5个女人左眼看右眼,小声细语地问她走了没有。莫林妮是在场几人之中,感知能力最为细腻的一个。即便如此,她还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说她是成功者、感知不到。郭蓓轻声叹了口气,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等她醒来再问问。
平心而论,那是一个十分正常而正确的决定。但是安排我照顾她、等她醒来,似乎不太合适。我以自己年纪大为理由,向郭蓓提出异议。郭蓓当即反驳,说老男人思考事情比较全面、由我去照顾正好合适。
我稍微想了想,觉得自己反正都要在兽医院里过夜、睡在旁边并无不可,于是答应下来。
夜深人静的兽医院里,没有猫叫狗吠。浓烈的消毒水气味,糅杂着毛发的体臭,即便嗅足了一天,也显得呛鼻难受。我从休息室搬来了1张折叠床,摆在手术室的门边,欲睡不能睡。
她的话,应该有着某个我也有着的特点吧?那么说,就可以认定熊方需要我们为她做些事情吧?为什么,之前熊方没有明示或者暗示我去做任何事情呢?难道说,她其实一直这样把微妙的希望寄托给我、她以及其他人?不知道,我、她分别是熊方的第几个希望人选呢?
时光在沉默中悄然流逝。微不可察的呼吸声是生命的律动,在不知不觉中催人入睡。在睡意昏沉之中,我听到手术台上先后发出惊梦的尖叫、窒息的哭泣、痛极的沉默。
她这样的反应,至有少矜持得像一个有修养的人,比当初的我好得太多、太多。我深深叹了口气,随手抽出3张a牌,向着手术台轻轻甩出、同时签署契约。3张a牌犹如彩云缭绕,自上而下落在地面;契约内容是以我的生命力为代价,向她传达何洁彤和我的家人被杀时的惨状。
有没有其他特殊人群做过这样的事情、她能不能看到我希望她看到的噩梦,我不知道。她侧身蜷缩在手术台上,缓了好久一阵,才坐起来擦干眼泪,然后捡起3张a牌交代我的面前。
“你也是幸运者。”
“但是比我强很多。”
“你能不能帮我报仇?”
毫不客气的话语,从她那娇嫩的双唇间说出。我抬头直视她那明亮的双眸,心里涌起不可压抑的爱慕与激动。像她这样美丽的女子,即便花容失色、不懂礼貌,也美丽得令人痴醉。
我看到她眼中的冷厉与决绝,思绪微微清醒过来,问她要报什么仇。她眉目阴狠,平静说有4个人把她全家14口都杀了、希望我能帮她报仇。我唏嘘苦笑,说我很弱小、连自己的灭门之仇都报不了、恐怕帮不到她。
泪水,在短暂迟疑后,将她的眼睛淹没。刚刚燃起来的希望火苗,被绝望冷风吹灭。她僵直站在我的面前,倔强噙着眼泪、不肯落下。我淡淡笑着,从她手中取回3张a牌。
兽医院里,猫叫与狗吠此起彼伏,那是被她的尖叫与哭泣带起来的。浓空气中,香味与臭味混合糅杂,那是被她的香水与粉底破坏的气氛。我一边拨弄a牌,一边轻声诉说历次重生的遭遇。
每到动情之处,我都会笑着装出无关轻重的表情。每到沉重之时,我都会耸肩摆出轻松写意的姿势。那些原本被自己认为是罄竹难书、一言难尽的苦楚,尽在此时此刻娓娓道来。说到无话可说的时候,我才发现没有那么苦、没有那么难。
在相视无言的沉默中,我发现她神情疲惫、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休息。心生恻隐之余,我起身扶她坐在折叠床上,然后给她找来1张被毯。
她伸手接过被毯,抱膝而坐,似乎没有睡意。我默默坐在床边,背靠着床沿,说很乐意听听她的悲惨命运、看看谁比较惨。她那悄然平静的呼吸,瞬间又变得激动起来。我没有回头去看,兀自装摆可靠的冷静模样、且听且言。
“我叫吴裳怀。”
“刚刚重生在这个世界。”
“如果可以,我希望自己能够变得幸运一点。”
吴裳怀说得情真意切,大概还不知道身边坐着的我正是货真价实的幸运者。我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的倾诉。只有在她的话语断歇的时候,才说几句、为她接驳。
可能是同为天涯沦落人的惺惺相惜,也可能是年纪相差悬殊诱发了尊老爱幼的情愫,说着说着,吴裳怀侧身躺在折叠床上、以额头抵着我的肩膀、无助地睡去。我微微侧头,看不清她的面容。我不敢回头,生怕惊扰了她的梦乡。
当时的吴裳怀,近似于初次重生的我。懵懂、无知、莽撞,容易上当受骗、怨天尤人。我不忍心见到这样漂亮的女孩经受近似的遭遇,所以暗暗希望她留在这里、留在郭蓓的身边,好让我顺便照顾她。
不知道是我的心声太响亮,还是熊方的时间观念太弱,在吴裳怀睡着之后不久,熊方再次出现,一声不响地抱走了吴裳怀。
熊方的动作轻微,将吴裳怀抱起来的时候,折叠床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等到四下恢复夜深人静的状态,我讶然发现折叠床上留着吴裳怀躺下的凹痕。
我试探着伸手,抚摸在凹痕之中。强大的能量波动,沿着指尖噌噌传播上来。我竟然感知到熊方的情绪、那是不可掩饰的嫌弃,不由得满心惊骇。如果说,此次重生之前见到的陈安东与巧巧等人战斗为我打开了晋升为成功者的大门,那么此时感知到熊方的情绪则是切切实实地踏上了晋升为成功者的阶级。
在没有人打扰的时间里,我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强者。想起熊方会对我那么嫌弃呢,想起熊方在抱走吴裳怀的时候对我不屑一顾,我觉得难受、困惑、不解。如果她需要得到我们的帮助,为什么要弱者、而不要强者呢?
各种各样的疑问,陪我度过余下的夜晚。郭蓓、巧巧等人惘顾夜里吠叫的动物,直到天亮之后才出现。她们十分意外,毫无察觉熊方来过、吴裳怀不在这里。
“各位。”
“我要出去一趟。”
“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