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进献西域美人 今日璇玑殿……
数九大寒天,昨夜风雪交加,吹的树枝哔啵响,晨起大晴,碧瓦朱檐覆盖厚厚的白,小厮们拿着雪铲和竹扫帚扫的热火朝天。
年关将近,新旧交替,廊下挂了彩绢花灯,树枝上也张灯结彩,人人脸上洋溢着过年的喜气。
四喜穿着一袭白鼠毛滚边的紫花地丁掩妗小袄,戴着暖袖,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纪,锦彩堆秀的衣裳怎么穿都精致,一上身衬托的脸儿俏美,乳脂般的肌肤嫩的可以掐出汁儿来。
从月洞门进来去了书房,身后丫鬟提着食盒,慕容康今日休沐。
“大人,用早饭罢,今日天冷,厨房煮了针菜鸡脚汤,是你们淮扬菜。”褪下暖袖,一张小脸冻的发凉,打开食盒将饭菜摆进托盘,端到书桌上。
慕容康正坐着看公文,如今官位高了,管着几个部司,每日忙不暇接,他到希望自己忙起来,无暇去想那些仇恨纷扰。
四喜来了近半年,回到琉璃小筑一直以女管家自居,不曾越雷池一步,时日长了,慕容康一介儿郎,也不与个小姑娘过不去,二人生出几分友谊来。
放下公文,端起紫米粥吃了起来,夹了一筷腌笋尖,四喜托腮俯在桌板上,打量着吃相,笑打趣他:“大人,您也是神采英发的长相,年纪也算不得多大,作甚要留络腮胡啊,都进到粥里了,剃一剃罢。”
慕容大口咕噜着,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没大没小的!
四喜已摸透了他的脾性,找到了攻略的生门,私下时,常常插科打诨,说着市井的风闻趣事,或寻着各种诙谐的话头逗他开心,偏慕容康是个冰山,不苟言笑,却也不气不恼,只随意“嗯”一声。
四喜已觉进步很大,愈发起劲。
望着那清隽沉郁的脸庞,鼻梁高挺,眉目端正,眼底隐藏着刻骨的伤痛,这是个襟怀洒落,世间少有的至情至性的男儿!
四喜忽觉心口一阵急促,如藏了一只逃窜的小鹿,摸了摸自己的脸蛋,竟是烫的。
最近好像总是这样。
这......这是......怎么回事?
吃罢了饭,丫鬟收走了馔具,慕容康漱了口,继续拿起了公文。屋中几个熏炉炭烧的正热,四喜这会子也无聊,搬了个交椅,坐到书桌边,就着小碟子磕瓜子。
慕容康听着那咯嘣咯嘣的声音,气道:“回你屋吃去。”
四喜耍赖:“就不,外头冷的很,我指头都冻了,这里暖和,我一个人在屋里闷得慌,不如陪你坐坐。”
慕容康继续撵:“你陪我一个大男人作甚,若实在闲不如去别院,找她们赌书作诗去,别在这儿烦我。”
四喜扮了个鬼脸,笑道:“你懂得,我肚子里没几两墨水,人前糊弄几句还行,若较起真来,可要了血命,我可不去丢人了哈。”
她笑的时候唇儿一咧,露出一对小小的虎牙,光洁如玉,笑颜灿漫可爱,慕容康没由来地怔了一霎,槁木般的心猛地被什么触了一下,一个念头想着,思绾没有虎牙。
四喜继续说着胡子,盯着他求道:“你就剃了罢,让我看看你没胡子的样子,以后再蓄起来不就行了。”
慕容康眉头皱着,不耐烦道:“回你屋子去,别在这儿烦我。”
四喜哼一声:“小气的男人!不就是几根胡子么,至于嘛!”
“几根?”慕容康莫名斗起嘴来。
四喜如壮士断腕地道:“怎么样,你若肯剃光胡子,我把头发剪光给你看。”
慕容康被她激的哭笑不得,又觉跟一个青涩的小姑娘计较,失了风度,便任由她说,偏那厢不依不饶,他实在烦了,耐着性子说了一句:“我胡子硬,硌刀子,越剃越长。”
没想到四喜来了一句:“无事,用剪刀剪短了,我拿裁眉的小镊子给你拔拔,去了根,这样就窜的慢了。”
此话说完,慕容康整个人一僵,心头顿时疼的如乱刀凌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眼眶火烧一般,眼前浮现一对恩爱的新婚伉俪,你侬我侬,难分难舍。
......
“夫君,怎么了?”
“我这腮边一搁夜就刺哄哄的,我怎么会有络腮胡啊,爹没有,几位叔父也没有,两位哥哥也没有,就我一个劲长,搞得我像个粗人鲁汉似的,你说气不气人!”
女子一阵笑:“我拿裁眉的小镊子给你拔拔,去了根,这样就窜的慢了。”
......
眼角汩汩滑下热液,行行男儿泪,死死咬着牙,只恨不得将什么人生吞活剥,四喜吓傻了,不知说错什么了。
慕容康嘴唇抖着,指门:“滚出去。”
四喜瞧着他的样子,不由也心酸起来,不敢再扰他,急急提着裙摆奔出去,关上了门扇。
四壁寂静的书房,男人双臂抱头伏在书桌上,泪水湿了袍袖,双肩急颤。
思绾,活着是如此煎熬。
你为何不到我梦里来了?你去了哪里......
我曾起誓要手刃他所爱,让他终身暗无天日,可如今,那个人是妹妹,我怎么下得了手,便是身化齑粉,也无法伤害至亲,我该如何?
***
雪化冰消,隆兴十七年的春天来得早,也短,三月末便热了起来,每日骄阳如火,白日定柔嫌热,不爱出去走动,窝在内殿看词赋。
今日高昌国来朝谒,璇玑殿国宴,皇帝一天都在忙碌。
午后小寐了会儿,安可去了学堂,起来被宫女围着盥漱,月笙和两个嬷嬷急急进来,欲言又止,还是月笙先说了出来:“娘娘,高昌国进献了一位公主,宫里都传开了,生的极妖艳。”
定柔对着铜镜垂散着一头乌瀑,司饰女官握着鸾篦梳发,刚睡醒,意识还是迟钝的,她想了想才明白了,有外臣送美人给夫君,漫不经心地说:“我夫君不会收的。”
我们之间,若连这点子信任都没有,还谈什么心心相印,相携到老。
月笙三人面面相觑,贵妃娘娘得宠久了,完全意识不到危机,在后宫这地方百花争春,被夺了宠爱是咄嗟之间的事。何嬷嬷不忍地道:“已经收进后宫了!他们说陛下筵席上亲口下旨封了美人的位份,赐了惠露馆,还未入幸就这般破例,这势头不可想象。”
定柔惊得恍惚了一阵,他......
张嬷嬷一生在这里见惯了荣辱沉浮,自来宫禁深宫,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谆谆道:“娘娘,您得拿出手段来,不能叫人把陛下夺走了,您毕竟不是芳华年月的妙龄女子了,听闻这位胡姬美貌非常,您不得不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