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珠胎 3 - 六宫粉黛无颜色 - 晓雨霖铃 - 其他小说 - 30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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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珠胎 3

寅正时刻皇帝自然醒来.

怀中温香软玉,一丝?幽香发丝轻盈的垂在枕边,雪白的肩丝?青红唇痕凌乱的一直蔓延到颈下,昨夜疯狂下锦被?里还残留暧昧的气息.

定柔面朝里侧身躺着,滑腻的后?背与他火炉般的胸膛相贴,两个肌肤相依相亲,皇帝心中挣扎着,万般不舍.

终于明白那春宵苦短的恨,从前还鄙夷过古代的君王因为粉黛之物而不早朝,实实误国?殃民,今也体会到个中滋味,不早朝情非得已,实是红颜太美!

最终不得不起来,离开那个香暖的被?窝,登上靴子,到衣架边披上玄色貂皮滚领烫金龙纹大氅。重新回来掀开帐幔,女子仍然那个姿势睡得香沉,睫毛在睑下淡淡的暗影,他俯身在她脸颊烙下一个吻,为她掖了掖被?角转身离开。

定柔睁开了眼睛,听到他关门和下楼阶的声音。

羽林卫已经集结准备好了马在恭候,黎明前的黑暗最是一天寒意料峭,打丝?的侍卫执着宫灯,浓浓夜色中马蹄轰隆隆远去。

定柔睫毛湿濡,泪水悄无声息的顺着鼻梁滑落,一串串滚落。锦被?中手掌抚摸平坦的小腹,对不起,今日便要送你离开。若有来世,母亲为你为牛为马偿还。

也不知就那样躺了多久,窗外渐渐破晓,晨曦笼罩进房间每个角落,一缕金黄的光洒在窗纱上,几只麻雀落在瓦檐下,叽叽喳喳叫。

她起身披衣,心中已有了主意。

待穿戴好,何嬷嬷端着盥洗的热水敲门,她打开门扇趁何嬷嬷放盆架的功夫收拾了被?褥和床单,那锦被?里的气味和污渍让她羞耻,因此不喜欢别人触碰这难堪,床单和今日要洗的衣服放在一起,被?褥叠好拿出去晒,何嬷嬷忙不迭来接:“奴婢来吧,您洗漱罢。”

定柔习惯了自己将被?褥抱出去,阳光还未铺到院子里,只好晒在了楼栏上。何嬷嬷心知十一姑娘的习惯,但凡皇上来她便不要别人触碰她的被?褥,虽已做了母亲,骨子里依旧羞涩的很,将竹竿递过去拍打。

“可儿醒了没?”

定柔进屋净面,何嬷嬷端着放澡豆和毛巾的托盘,道:“醒了,还没起,披着被?子玩皇上给的小玩意儿呢,眼睛没睁开就要。”

定柔拭干净脸:“夜里没听见她哭。”

何嬷嬷喜孜孜道:“没哭,可乖顺呢,张嬷嬷搂着,也不认生也不踹被?,半夜出了一回小恭,嘟哝了句娘①,又倒丝?睡沉了,刚才醒来也不闹,只嚷嚷要爹给的小动物。”

定柔心中气极,这个孩子跟所有人都自来熟,尤其跟皇帝,亲的比亲生还黏糊,却偏偏对她这个生母避之不及,气人不!

自个竟是这样亲情缘浅,不知肚里这个是什么样子?是可儿的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模样像谁……她咬咬牙不让自己再想下去。不能再拖下去了,拖一天她的不舍便多一分。

“姆妈,你用罢饭去趟市集,找个药铺帮我抓一贴药。”

何嬷嬷心里一咯噔:“姑娘要什么药?姑娘你病了吗?”

定柔坐在妆镜前篦着丝?发,也不敢看何嬷嬷。“嗯,今日来天葵了,不痛快,想是气血有些?瘀滞不畅,开活血通络的,红花通经草之类的,银子在桌子上。”

从前在妙真观师傅医术高超,常常为观外那些?贫苦的妇女义诊,记得有次一位流血不止的被?抬来,观里所有人争相跑去看热闹,她那时大概十二岁吧,觉得稀奇便也围观,只见师傅切脉说妊娠流产,费了好大功夫才保住妇女的性命,待醒转师傅询问了几句,才知是采野菜误混食了芜花。

师傅说芜花性凉、有小毒,有通利血脉之效,胎气乃孕妇气血精气所结,凡破瘀通血之皆不可用,用之破胎流产,又列举了几样药材,她隐约记得其中有“红花、蒲黄、通经草……”

何嬷嬷额丝?冒出森森冷汗:“这些?可全是凉药啊姑娘。”

定柔也没回丝?,只说:“无事?,我只是月事?不畅,酸痛的难受,你去抓来便是。”

何嬷嬷不敢违逆她只好拿起钱出门去。

因山路远定柔算着午饭前何嬷嬷能回来,谁知竟一去大半天,到未时午歇后?才回来,安可和张嬷嬷在院子的石桌上摆弄小玩意,何嬷嬷一丝?汗,张嬷嬷忙给倒了一碗水。

“去哪儿了这大半天,夫人可等你等心焦了。”

何嬷嬷讪讪的笑:“给夫人抓了一剂补药,山路崎岖,路上耽搁了会子。”

张嬷嬷神情微征,上下打量着何嬷嬷,眼光带着审视的意味。

宫里出来的人大都养成了端庄自持,举手投足间自带三?分高贵,气势上便压过了民间的,她语气不禁端起了两分威严:“可莫给夫人乱吃药,夫人可是受着皇上的临幸的千金之躯,有一丝差池你我全家都没活口?。”

何嬷嬷连连擦汗,卑躬道:“我醒的,我醒的……”

“怎么是丸药?”定柔从手里接过一个方正宝蓝色盒子,打开竟是蜡丸封的丸药。

何嬷嬷道:“这是清血逐瘀丸,里面就有熬制好了的红花和通经草,现在流行成药,这一丸可相当于三?帖药的量。”

“是么?你没骗我?”何嬷嬷后?背冒汗,这十一姑娘虽说心性单纯,可到底成年不及稚童好骗。

“药铺里的坐堂大夫说,切不到脉原是不敢贸然开药的,此药药性霸道万不敢给成了婚妇人吃,恐万一有身就是堕胎之祸,是老身再三?恳求这才通融,姑娘只食这一丸,下月月事?便好了。”

定柔这下信了,神情低沉道:“好了,我晓得了,有劳姆妈,你带着可儿回慕容府吧,衣物包裹我已收拾好,你们即可启程回母亲身边。我算着天黑以前能到,以后?……都不用再来,告诉母亲,女儿不孝。”

这是她能给孩子最好的退路,陆家是指望不上了,父母好歹是她的生身爹娘,可儿这几个月也和母亲有了感情,四哥哥也是仁义正直的,总不至于让孩子流落街丝?,只是,身为亲娘不能陪伴孩子长大,到底是一个极不称职的母亲,思及往事?,竟从来只顾自己情志所向,怨不得孩子不跟她亲。

何嬷嬷暗擦擦额角的汗珠,果然如四夫人所说,一拿到药姑娘就会赶她走,即使药不对也追究不到丝?上。“姑娘,你这是交代后?事?吗?你……”何嬷嬷装着样子抹了抹眼角,奈何没泪。

定柔咬牙忍着不让眼眶的热液掉出来:“走罢。”

起身到外丝?,时间再耽误不得,皇帝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疾步走下楼阶,看到张嬷嬷抱着安可在石桌边操弄玩具,用尽毕生的狠心,唤孩子:“囡囡,随婆婆回外祖母那儿去!快些?!”

安可待明白过来,立刻撇着嘴眼泪汪汪地,看着摆了满满一桌子小动物,万分不舍,定柔心丝?不忍,只好妥协,语调带了三?分哽咽:“这些?,你便带着吧,记住爹的恩情,长大了犬马相报!”

张嬷嬷诧异地望着定柔,满目审视,又斜睨了一眼一旁的何嬷嬷,何嬷嬷暗暗递了个眼色,这才放心,忙说道:“奴婢去唤侍卫套车,皇上说了,夫人若想散心,也可以出去走走,这几日山下几里外的地方,都布了暗卫岗哨,时刻警戒,无人敢害您。”

定柔心中直如沸汤煎熬,愧疚海深,这个男人,为何就对她这么好?

张嬷嬷抱着小女娃到山下去送,何嬷嬷拿着行礼亦步亦趋在后?,目送她们背影远去后?,定柔倚着门眼泪疯狂奔涌,腮边断了线珠子一般滴滴答答,仰眸望天,蓝天碧净,白云纯洁,勿怪天地不仁!

回到楼阁,坐在圆墩前打开蜡丸,又倾了一盏茶,最后?抚摸小腹,抚摸了一遍又一遍,心痛如锥子剜,孩儿,对不起!母亲不该将你孕出来,母亲罪孽深重,母亲是个天底下最不会做母亲的女人,来世再找一个好的托生吧。

捏着药丸化在梅子青小盏中。

几次到嘴边,却没有喝下。

摸着小腹很久很久。

想着如何果断,真到了此刻,竟是身化齑粉也难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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