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镜花水月（一）
无影拎着念药一路疾驰，真的毫无怜惜可言。念药被他拎得实在不舒服，但也没有开口说什么，她没有立场。偷偷地看他一眼，七年前他才十二，英姿初显，稚气未脱。七年后的他早已成熟，俊朗的面庞却是透出记忆中不曾有过的冷漠。念药垂下眼眸，无论有心无意，她终究害得他家破人亡，可她连一句对不起都没有勇气说出口。
拎着念药的无影其实心中没有面上看起来的冷静。他看到她在偷看她，亦看到她眼中复杂的情绪。上次他领她去药室的时候，他便控制不住地向她暗示了身份，他能从她的眼中看到震惊、惊喜、愧疚、悔恨，原来她还是会愧疚的么？
她如今已有了武功，他能探出她的内力，相对他们而已不算高但亦不弱。他觉得他若想报仇杀了她并不难，现在就是个好机会，他恨不得直接就把她丢下去，可他一遍遍地告诫自己，不行，爷还等着救命呢！等利用完了再跟她慢慢算！可究竟几分真几分假连他自己也许都分不清楚。
两人各怀心思，一言不发。无影的轻功确实不是盖的，很快就到了清园。无影方落下就将念药丢下，念药一个没站稳向前趔趄了几步。然后便听到无影冷冷的声音，“去拿！”
念玉听到动静出来便看到这一幕，“怎么了这是？”
念药没说话，越过念玉，“出了点事，回来拿药。”说着便像室内走去。
念玉回头看她一眼，又看看一脸紧绷的无影，有些不解，“到底出了什么事？”
无影虽恨念药，但也恩怨分明，不会因念药牵连她身边的人，他知道念玉是王妃身边极为得力的人，于是稍稍缓了脸色，“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似是药出了些问题，王妃让回来拿褚清丸。”
念玉一愣，药出了问题？念药亲手熬的药怎么会出问题？她是不信念药有问题的，但这么多年的经历让她们对任何事都很谨慎，她是四大圣使之首，理应弄清宫主身边的任何事。
念药很快拿了药出来，递到无影面前，但还是不敢看他，“给……”
无影看了她一眼，接过药运起轻功眨眼就消失在暗夜中。念药看着他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回过神。直至念玉叫她好几声，问她究竟怎么回事，她才收回目光，把事情告诉了她，念玉这才彻底放了心，不是念药的原因就好，她主要是担心小姐会生气。
不出意外，无影在一盏茶内就赶回了王府，脸不红气不喘的，千诺都不禁赞叹一声，“无影的轻功真是少见！”
无影面无表情地把药递给千诺，“王妃过奖！”
千诺暗道他比慕哥哥还要冷，接过来倒了一粒出来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意外，将药丸放进药中，入药即化。褚清丸是为这味药材特意制的，原本这药他们很少用，而且念药制药从未出现过失误，所以之前她一直没有备褚清丸，但因这次用到了这味药材为了以防万一她才特意制的。真是万幸，否则真的不好办了。
千诺舀了一勺浅浅尝了一口，确定将多出来的药效清除了，这才喂给秦慕衍，“慕哥哥，没事了，快把药喝了。”
秦慕衍乖乖地就着她的手心满意足地喝着药。无影第一次见到爷这般……乖顺又满足地模样，还微微有些诧异。
喂完药千诺又给秦慕衍把了把脉，确定以及成功了，终于完全放松下来，“太好了！”
夜魂和无影见此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欣慰，爷终于不用再受九幽毒的痛苦了，虽然是暂时的，但是他们现在都很有信心一定能找到王妃所说的雪兰芝！
秦慕衍坐起身在千诺没看到的地方瞥了夜魂两人一眼，两人微微抽了抽嘴角，让他们出去就直说嘛，那一脸嫌弃的眼神是干什么……默默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千诺看了门口一眼，有些疑惑，“我该回去了，你不让夜魂送我？”
秦慕衍意味深长地笑了，一把抱起她放在床上，一手圈着她不让她起身，一手撑着自己。
千诺没防备，轻呼一声，警惕地看着笑得好不得已的男人，“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聊聊～”秦慕衍还故意靠近了些她，说话间热气呼在她脸上，千诺有些脸热。
“起来聊！”千诺伸手推他，纹丝不动……
“我还累着呢，起来不舒服。”某人睁眼说瞎话。
“那我不累，我起来！”说着就要起身。
秦慕衍又给她摁了下去，“你累！每天这么晚睡，又耗费这么多精力，怎么会不累！”
“……”还有强迫别人累的……
千诺放弃挣扎，无奈地开口，“那你到底要说什么？”
“嗯……我想说……”秦慕衍突然放下撑着头的手，伸手挥下床帏，将被子拉到两人身上盖上，“睡觉！”
千诺猛地转头看他，惊愕地看着他，却见他已经闭上了眼睛，“你……”
秦慕衍将食指摁在她的唇上，“嘘！夜深了，该睡了～”随即将手覆上她的双眼，在她耳边轻语，“放心吧，我什么都不做，只是想让你好好睡一觉而已。”
眼前一片漆黑，让其他的感觉更加灵敏，刻意压低的声音略显沙哑，好听地让她心醉，呼在耳边的热气让她的脸愈加地发烫，萦绕在鼻尖的梨花香让她安心地昏昏欲睡。她确实累了，连续七天都是凌晨才睡，即便是她也有些吃不消了。千诺慢慢地放松了身体，不是因他所说的不会碰他，她的慕哥哥是什么样的人她再清楚不过，而是她自己贪念了在他怀中的安心，虽然不合规矩。
秦慕衍感觉到了她的放松，睁开眼看着她宠溺地笑了，他今晚确实没有任何别的想法，只是想让她好好睡一觉而已。离月说即使没什么事诺儿早上醒的也比较早，这些天为了他她憔悴了不少，所以便让他盯着好好睡一觉好了，不睡饱不许起！
他拿开手，她已合上了眼，他轻轻吻上她的眼，轻轻呢喃，“晚安，我的宝贝！”
千诺睫毛微颤，终是没有睁开眼，只是不自觉地向他依偎了些，晚安，慕哥哥。很快便沉沉睡去。
秦慕衍满足地也搂紧了她很快入睡。
翌日，秦慕衍先醒了，她就在他怀里睡得很安稳。他深深地凝视着她的睡颜，目光划过她如羽毛般细密的睫毛，原本清冷的双眸此时安详地闭着，点点晨光从床幔中穿过落下她如玉般的脸庞上，樱唇不点而赤，几缕青丝落在额前和胸前，秦慕衍忽然呼吸一紧，目光停在她不慎露出的洁白的香肩上。一醒来就看到如此刺激的“香艳”的一幕，情不自禁地抬手想替她拂开额上的青丝，未曾想他手刚碰到她的脸的时候千诺便猛地惊醒，一瞬间扼住他的命脉，眼中满是戒备和杀意，丝毫看不出来是刚醒来。
秦慕衍一愣，眼中划过复杂的情绪，有惊讶，但更多的是心疼。他很肯定她方才确实是在沉睡中的，可即便在沉睡中都如次警惕么？他才刚碰到她她便惊醒了，还条件反射地扼住他的命脉。他相信若是别人，估计未及靠近屋子她便醒了。这样的警惕心不亚于他，她的诺儿这些年都是在怎样的环境中的？是不是也跟他一样步步危机？
秦慕衍无视她眼中的杀意和自己被扼住的命脉，倾身环住她，感觉她一瞬间的僵硬，在她耳边轻轻呢喃，“诺儿不怕，是我！”
“慕哥哥？”千诺这才反应过来她好像不在自己的清园。
“嗯，是我！”秦慕衍应她。
她这才放松下来，随而有些不好意思，她怎么真的就跟慕哥哥睡了一宿……而且醒来还差点伤了他！意思到这一点，突然有些心有余悸，微微推开他，“慕哥哥！我没伤到你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还好她潜意识里估计还知道在她身边的人是慕哥哥，否则就不止是扼住这么简单了，恐怕真的会伤到他，他还不还手……想到这她又有些责怪他，“你怎么不还手啊？要是我真的下了狠手怎么办？念玉她们平时叫我起床都不敢靠近的……”
秦慕衍没回答，他怎么可能会对她动手？只是心疼地看着他，安抚似地抚着她的发，第一次，他开口问他所缺席的八年，“诺儿……可以告诉我吗？”
千诺一僵，手无意识地揪紧了他的衣衫，她知道他问的是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不想骗她，可她要怎么开口？这些天他的温柔都让她几乎忘了那些不堪的过去，可终有一天他会知道一切，她该怎么办？她不在意任何人的唾弃，唯有一个他，她想只要他一个嫌弃的眼神就会让她崩溃。
在她躲闪地目光中秦慕衍看到了深深的恐惧，顿时后悔起来，他明明知道一定不是好的回忆为什么还要问？过去如何又有什么关系，她现在在她身边就什么都不重要了。
“对不起诺儿，你不想说就不用说，我不是逼你，只是心疼你而已！”
千诺心中钝痛，勾起他的脖子，埋在他的颈间，“慕哥哥，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不说，而是真的无法开口。
秦慕衍听出她的哭音，自责不已，“傻丫头，对不起什么？是我不好，提起你不愿意回忆的事。过去如何我不在乎，我只要以后你永远待在我身边，永远不再离开！”
千诺心中一动，“那如果……我离开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