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蜗牛

说是“指导”，楚念也就去了李季珎班级里两次，见他们排练得不错，便没再去掺和别人的“班事”。

体育课时，几个班的“剧组”都利用这时间排练，篮球对抗组不起来了，一群人干脆围着自己班里的演员看热闹，正好让演员们提前习惯人前表演，比赛时能发挥得更好一些。

简宁和邹景恒都有戏份，楚念是无聊围观群众之一，与俞婷坐在边缘位置聊天。

“噫……啧啧啧。”俞婷毫不掩饰她的嫌弃，“邹景恒这人太猥琐了。”

阳光下，邹景恒皮肤更显黝黑，额上闪着汗珠的油光，确实不是什么文雅相貌；他念着台词的声音又低又闷，带着混混糊糊的沙哑，更谈不上悦耳。楚念笑了笑，“是有点。”

春末的风吹过，带着塑胶跑道晒热的味道。楚念将手撑到身后，放松地抻直了双腿，这个味道……让她想起了初三的时光。

“俞婷，你有喜欢的人吗？”

“以前有，现在不喜欢他了。”

“谁啊？为什么？”

“一个初中同学，长得帅，先前关系不错。但他成绩差，只考了村里的高中。现在学习太忙，各有各的新圈子，久而久之少了来往，自然就不喜欢了。”俞婷平静地说。

“是不喜欢了，还是没了来往？”楚念转过头盯着她的脸，认真地问。

俞婷轻笑，像是无奈，又像是无所谓，反问：“有区别吗？”

楚念用力眨了眨被阳光照得有些酸涩的眼，“有吧。”

俞婷沉默了几秒，说：“是不喜欢了。除了长得帅点，我找不到他吸引我的地方了。”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楚念问，“你可不能说是喜欢书里那个埃及王，或者吸血鬼公爵。”

“为什么不能？”俞婷又是一句反问，“挑男人当然要挑好的。”

“世上没有那样的男人吧……”楚念不自信地低语。

“如果没有，我就不嫁。”俞婷坚定地说。

“啊？”楚念失笑，“怎么就到了嫁人这么严肃的地步了。”

“反正我不会凑合的，我觉得自己一个人也很好。”俞婷转过身来，也盯着楚念的脸，说：“以后我们如果不结婚，可以一起住，自己就能活得很好，不用管那些臭男人的事。我们可以合买一个房子，一人一间房，把屋子装饰得漂漂亮亮的，贴上墙纸，摆上沙发、靠垫、地毯，放上鲜花、香薰。客厅里有一面书架，我们爱读的书就放在上面，厨房里要有烤箱，我们可以在屋子里读书、做烘焙……”

听俞婷描述着向往的温暖生活，楚念忽然也觉得这个向往，是很美好。

“嗯，好。”

“还有阳台要……啊？”俞婷滔滔不绝地畅想未来，一时甚至没反应过来，愣了几秒才一拍手，兴高采烈道：“说定了啊！”

“嗯，说定了。”

阳光下明媚而微热的风，又吹过了操场。

熟悉的风的温度、熟悉的风的味道。

眼前同学们聊天打闹、排练剧目的身影，连同作为背景的崭新漂亮的大操场一起，渐渐地变成了一幅印象派油画。蓝白色的校服、红棕色的跑道、翠绿色的假草足球场、苍灰色的杉树林……都蒙在了淡金色的夏日流风里。

明明应该很熟悉，却比追寻不着踪迹的流风，还要陌生。

隔壁班不知道谁拿手机放起了音乐。

——“还记得昨天那个夏天

微风吹过的一瞬间

似乎吹翻一切

只剩寂寞肯沉淀

如今风

依旧在吹

秋天的雨跟随

心中的热却不退

仿佛继续闭着双眼

熟悉的脸

又会浮现在眼前

……”

阵风不断，沙沙的声音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仔细聆听分辨，竟然来自百米开外的高三教学楼前的那一片榕树林。

大自然的声音，穿过人声鼎沸的跑道，一直将楚念的听力淹没。

“你听到了吗？俞婷。”楚念望向那片榕树林，延伸的枝条上绿叶茂盛，果然都在迎风而舞。

“听到什么？”

“树叶的声音。”

俞婷竖起耳朵，半晌，“没有。”

风停了，树叶的声音，消失了。

“他们偷懒。”俞婷一直在看排练，她对楚念说：“哈姆雷特那段最有名的独白，只剩了第一句和最后一句。”

生存还是毁灭，这是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