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36.恐惧
第36章36.恐惧
凤千红还是没能逃脱。
他本以为有四下受惊乱跑的村民们在，鹤星川定然会忙于驱逐所有邪祟而分神，也不便再让凤嘎现身阻拦他。
谁想到，事情并不如他所预想的顺利。
那几个村民惊慌失措的喊叫间，鹤星川虽毫不迟疑的随他们同去，却也反手朝趴在屋瓦上的凤嘎一招。
凤千红此时则已化为妖雾涌出窗外，几乎一刹遁入风里，没了踪影。
然而他一路向着与鹤星川相反的方向逃去，眨眼便与鹤星川相距百里，不出多时便可彻底摆脱这半年来的束缚。
殊不知，鹤星川一边快步跟着村民们，负于身后的一掌竟有血珠滑落。
——是凤嘎正在吸食他指间的血。
其实乍一看并看不出什么，只能看见它几根短小的触手紧攀在鹤星川几指，来来回回不住的缠绕挤压。
但仔细看去，就会发现它每一根触手与鹤星川手指紧贴之下，都有纵横交错的血丝相连，如同汲取养料的根须，将它和鹤星川牢牢牵引。
而此刻它漆黑圆滚的身体也仿佛一团饥饿已久的幼崽，有着无数张微不可见的嘴巴隐于触手下，终于寻到了食物般急切的吸吮。
它自从一出世起便莫名的对鹤星川顺从，但它之所以被称为“血魃”，与喜食鲜血这一习性脱不开关系。
从鹤星川体内提前出来后，按理还需要以更多鲜血来滋养方能恢复为原貌，包括它的力量——尽管现在的它已所向能敌，但确实还没有达到最初的极峰。
鹤星川当然没有那么多的鲜血继续喂养，每日只谨慎的喂它几滴“解馋”，在村里待了这么久，倒还算安然无恙。
也好在它似乎只热衷于鹤星川的血，对其他人并无十分强烈的欲望，也就不需担心它伤及无辜。
不过眼下鹤星川还是第一次允它直接贴在自己的身上吸食，以至于它兴奋不已，再怎么待鹤星川与众不同，也根本控制不住本能。
所以这一回它吸了个饱，直至鹤星川整条手臂已冰凉麻木，它才终于浑身泛着猩红的光，满足般在鹤星川的掌心里打了个滚。
随后一跃而下，与先前每一次突然膨胀出异常庞大的身躯不同，它竟是悄无声息的，径直消失在了脚下的土地。
却并不是真的消失——
当刺骨阴寒仿若贴着众人脚底一瞬延伸向周围百里，草木瑟瑟，尘土颤栗，村民们仅是忽觉异样的脚下一顿，却视线所及，什么也不曾看到，便又不明所以的与鹤星川一同前行。
而若有人在此时紧紧贴在地面一寸寸的匍匐向前，也许能够从雨后湿软的泥土间感受到，那有如无数条巨蟒在身下翻滚、扭曲的恐惧和窒息！
无疑，那正是属于凤嘎的一根根的触手！
这难得吃饱喝足了的上古血魃，分明在一霎时间，与整个村子的大地融为了一体。
甚至仍在不停歇的飞快向四周蔓延，包括——凤千红此刻所在的村外深山。
本已万无一失的凤千红始终不曾回头，岂料周遭空气好似陡然被一股无形的大力牵扯，熟悉的压迫感顷刻当头笼罩。
而他被迫披头散发的伫足而立，满身赤红妖雾飘飞，眸底阴翳，也充斥了不可置信。
只见花草、山石，抑或嶙峋树皮，总之他身边任意一处地方，都突然多出了数不清的狭长缝隙，来不及他闪躲，已全部出其不意的睁开，露出了一只只雀跃又嗜血的瞳孔！
“狗几把崽子……”
便在凤千红意识已开始不受控制的扭转之前，仅留下了这一声再也忍不住的狂躁怒骂消散在幡然回头的劲风里。
不过，身不由己的，却也不止他一个。
整个村子里的墙壁、屋门、房梁，也全然被难以辨别的细缝爬满了。
凡是由凤千红三响镯召来的游荡于山间的孤魂野鬼，大多数还不等伤及村民，便被无处不在的血瞳给定在了原地。
随着鹤星川路上所见，一个一个的很快被施符送离。
偶有漏网的山精邪怪亦或凶煞厉鬼已冲了村民的身，若不注意的话其实还看不出异常，也全都被鹤星川以捆妖绳上卸下的一枚铜钱击出体外，暂时收入他的符囊里。
当日阮清山确实将他的天干信香摧毁得彻底，哪怕到现在，鹤星川颈后信引处仍留有那一道蓄满怨恨的血色符文。
但也不得不承认的是，死而复生过后，如今鹤星川的天干信香反倒奇异的比原来更加强盛了。
他不需要香牌的加持，便能随意召出丰沛的信灵进行施符。
“到了！”
暂且顾不上再处理其余一些被凤嘎定在了原地的邪祟，鹤星川已来到那几个村民所说的地方。
“里头……就在里头……”
即使有鹤星川在场，那几人显然之前被吓得不轻，站在一户院门前结巴的往前一指，再也不敢往里迈一步。
鹤星川则眉头微皱，离屋内还有一段距离，浓重的血腥气已蹿至眼前。
诡异的是，不似这一路上的明显气息，他眼下完全感知不到有任何妖邪的存在。
他还记得这户人家，里头住着的是一打雁的猎户，村里人都叫他阿海，不仅射术了得，更是个相比常人来说信香还算强悍的天干，按道理不容易招惹什么到家中才对。
鹤星川心下思忖着，已在身后数道惊恐视线中一步步朝屋内走去。
于是涌入肺腑的血腥味道愈发令人作呕，眼前光线也有些昏暗，越过大敞着的屋门，他率先看到的，不出意外是几乎流了满地的血水。
也伴随鹤星川视线稍擡，正躺在屋地中央的一具尸身赫然映入眼底。
“……”
轻微的低喘响起，鹤星川竟是罕见的目光颤动，始终没什么表情的脸上浮现前所未有的惊慌，猛向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