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124.私心

第124章124.私心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拥抱，鹤星川其实不算是十分意外。

他心里很清楚，凤千红在亲眼目睹了那一段不堪经历过后，不可能无动于衷。

但当渴想已久的接纳终在这一刻实现，他感受着凤千红扑面而来的浓烈情绪，却还是有些僵硬地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犹豫了。

有一件事，自鹤星川醒来那一刻起，便打算告知凤千红。

是关于白寿村的往事。

上一世的鹤星川在分化后便全然忘记白寿村的一切，直至最后也不曾意识到，原来他少时便与凤千红相遇，是凤千红顶替自己成为长生树，遭村民残忍烹煮，他才得以继续活了下来。

而他却在活下来后，不仅忘记对方，更亲手将对方推向死地。

他随后所遭遇的剥香也好，分食也罢，又何尝不算是忘恩负义的报应？

哪怕，他之所以落得那般下场，全是为了保住凤千红唯一的生路，可若不是他，凤千红本也不必遭此一劫。

他对凤千红的亏欠，根本无从还起。

从得知凤千红就是“阿晷”的那一瞬，他已然决心放手了。

所以凤千红大可不必被银鳞化梦里的情景牵扯住，为他的自食恶果而感到内疚。

这些，他原是准备同凤千红说清楚的。

毕竟妖在经历化身劫时的记忆，会随着分化出人形而消散，若鹤星川不说，凤千红永远也无法知晓。

然而意想不到的是，眼下话未出口，鹤星川却犹豫了。

他有点舍不得，此刻被凤千红紧紧抱住的温度。

若凤千红得知白寿村的过往，知道他一早便不惜以命换命的救了自己，自己却恩将仇报，那眼前这份因同情而生出的得之不易的“珍惜”，大抵又要破灭了。

一时间，鹤星川竟有些希望自己仍是不久前失忆的小渔霸，便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凤千红的心软。

“你欺骗过我的事，我不会就这么忘了。”

而正当鹤星川心下摇摆时，忽听耳畔传来凤千红极其压抑的一句。

像被夜雨冲刷过的山石，湿冷地坠在鹤星川的思绪里。

鹤星川神色一沉，便没有注意到，尽管凤千红嘴上说着，可深陷在布料褶皱间的几指却更加用力，像要掐断鹤星川的腰背，揉碎了，与自己融为一体。

紧接着，凤千红似又意识到什么，使力到泛白的指尖忽地一松，紧勒在鹤星川身上的手臂也小心地收了回去。

这刻意拉开距离的举动，显然令鹤星川的心情更沉了些。

看来是他自己想得过于简单了。

凤千红的心，哪里是那么容易能改变的。

谁知在鹤星川心下灰冷间，只见凤千红很快又朝他靠了过来。

“但是……”

但是？

任由对方再次抱住自己，鹤星川闻言下意识凝神。

奈何等了良久，也没有听到凤千红的下文。

只觉凤千红这次覆在自己腰间的掌心似在极力克制着什么，比先前柔软许多，每触及一寸身躯，便叫他多生出一层贪恋。

于是不管凤千红想说什么，鹤星川心知，自己方才犹豫的事，注定说不出口了。

那便……不说了。

鹤星川面无表情地想，总归他骨子里，从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他是撒泼放刁的小渔霸。

他就是要利用凤千红对自己尚存的那一点点同情，将其永远捆绑在身边。

于是落在眼底已久的阴霾稍微散开，被凤千红拥抱的短短几刻，鹤星川思绪已百转千回。

“我知道……你不会忘记。”

他突然后退一步，率先推开了凤千红。

迎着凤千红略带疑问的视线，口是心非地沉沉道：“让你看到那些，也非我本意。”

“你若还在怨我，那就走吧。”

“我答应过，会放你走。”

“……”

鹤星川此话一出，空气仿佛瞬间被凤千红的眼神切割，一片片的化成锋利的落叶，连在鹤星川掌心的凤嘎也蓦地又支撑起身体，像嗅到了什么危机。

鹤星川则定定望着前方，安静的发丝被吹动，包裹住他半边身躯，另一手指尖在袖底紧张得轻颤。

这一步以退为进，他走得实在心虚。

庆幸的是，凤千红接下来的反应，果真在他意料之中。